。”
文麒和文麟聽了向喜的話,對視良久。無論如何,父親的話是出乎他們預料的。
但二丫頭——順容得知兩個兒子要離家時,立即大鬧起來。雖然她知道她的鬧不礙大局,她還是鬧了起來。她不和兒子鬧,只和向喜鬧,這鬧裡也包含了這些天來她心中的所有怨憤。小坂的幾次登門驅使她不斷湧起無名的衝動,而向喜卻一次又一次對她發出斥責。一個時期以來,她和向喜的關係可說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向喜不理睬順容的吵鬧和阻攔,還是給足了兩個兒子盤纏,囑咐他們趁平漢鐵路未斷,趕快乘車南下。
文麒和文麟乘火車在定縣下車,按照向喜為他們謀劃的路線向西步行而去。
兒子們走後,向喜很快就對順容宣佈了他的計劃:他要順容同他一起回笨花。順容堅決不同意,還勸他繼續等小坂。向喜忍不住拿笨花話罵了順容,他罵她是“混賬娘兒們!”順容嫌向喜罵了她,上去就和向喜“撕扒”,她把向喜從屋裡撕扯到院裡。院裡正站著秦嫂,向喜忍無可忍,當著秦嫂狠打了順容兩個耳光,並且又罵了她“混賬娘兒們!”這是他第一次打順容,他打的就是這個沒有骨氣、滿肚子苟且偷安打小算盤的女人。秦嫂知道向喜為什麼打二太太,也不去真勸,女人最懂女人的生性。秦嫂只是輕描淡寫地無人稱地說著:“看氣的,看氣的……”
一陣激烈的打鬧過後,向喜鄭重其事地叫過秦嫂,交給她兩個月的薪水說,今後保定家裡不再用人了,請她儘早回清苑老家。打發完秦嫂,向喜壓住躁亂的情緒,又叫過順容,仍然勸她和他一起回笨花。他說,如若不然,你就一個人留在保定等小坂吧。
這時順容看出向喜回笨花是主意已定,自己就選擇了留在保定。她也知道向喜允許她留在保定是真,讓她等小坂是氣話。她決定留在保定。
向喜想,事不宜遲,當晚他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第二天天剛亮,秦嫂為他僱了輛洋車,把向喜送上火車,秦嫂自己沒有再回雙彩五道廟,直接回了清苑老家。向喜趕上了平漢線最後一趟南行列車,炮聲震盪著大地,火車似在顫抖著前進。
順容不等小坂,可小坂真的又來了。小坂是隨著進城的日軍而來,這次他是一襲軍服在身,坐著汽車,在雙彩五道廟街副四號門前下車,衛兵緊跟身後。當他在院門口得知向喜已經不在時,和順容這個婦道也沒多說什麼。
沒過多久,已經身在兆州的向喜接到順容一封信,順容粗識文字,不得已時也提筆寫字。信是門房老楊親自送來的,信上說:“他爹,你不回來就先不回來吧。你走後沒幾天,小坂就來了。他知道你不在就走了。後來,咱們的西鄰陸宅變成了憲兵隊部,憲兵隊部要擴建停車場,需要咱家的院子。現在牆被推倒了,你種的燈籠紅蘿蔔也給鏟了。前院剷平了,後院給拆了一半。眼下我一個人住在小東屋裡,廚房也沒有了,屋裡只生了一個煤球爐子……”
36
列車走了一夜,天亮時到達元氏。向喜在車站僱到一輛驢車。趕車人看他身穿灰布長衫,手提搪瓷食盒,有別於當地老百姓;再看他扛在肩上的四蓬繒包袱,又像本地的織物。趕車人左看右看看不準,就問向喜。向喜隱去自己的身份,只說是山西開染坊的來兆州要賬的。
按照向喜的吩咐,驢車沒有趕進笨花,驢車停在城內西街向桂的門口。
向喜從車上下來,向桂家的門房真把他當成了一個要賬的。那一次這個門房不認識向文成,這一次他更不認識向喜。他對這位風塵僕僕的長衫人說:“山西人吧?”向喜打量著這個生裡生氣的門房,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一個勁兒地拍打身上的浮土。向喜拍土,惹得門房一陣不高興,他對向喜說:“別在這兒拍打呀,土都淌在屋裡了。”向喜止住拍打,抬腿就往門房裡走。門房又對向喜說:“哎,哎,要賬到櫃上吧,裕逢厚花坊在西邊,這是向經理的私宅。”向喜不理會門房的阻攔,還是走進門房,自己看個杌凳坐下,不氣不惱地對門房說:“你說這是向經理的私宅?”門房說:“是啊。”向喜說:“我找的就是你們向經理的私宅。生意人和為貴,找到私宅也不為錯。”
門房見來人坐著不走,又覺得這位客人言語難摸,便想到這年頭要弄清來人的身份很是不易,這就不如先客氣待人,也給自己留個餘地。他一邊觀察向喜,一邊從一個自來風爐子上提下一隻開水壺,為向喜倒了一杯開水。門房一給向喜倒水,向喜才覺出他現在最需要的莫過於吃喝了。他本能地開啟他的食盒,從第一層拿出一塊桃酥,就著開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