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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像是內地一片荒蕪多年的工地。畢利格老人說:草原只有一次命,好牧草是靠密密麻麻的根來封死賴草的,草根毀了以後,就是賴草和沙子的地盤了。

馬群漸漸深入沙地。馬不吃夜草不肥,可這裡實在沒有多少馬可吃的草。但沙地上的蚊子確實出奇的少,畢竟可以讓馬休息,讓蚊子少抽一些血了。

包順貴和烏力吉騎馬奔來。畢利格老人對他們說:只能這樣了,夜裡就讓馬餓著,等天亮前下露水的時候把馬群趕到草甸裡去吃草,蚊子一上來再把馬群趕回來。這樣雖說保不了膘,但是可以保住命。

包順貴鬆了一口氣說:還是你們倆的門道多,馬群總算有了活路。這兩天快把我嚇出病來了。

烏力吉仍然緊鎖眉頭,說:我就怕狼群早就在這兒等著馬群了,人能想到的事,狼群還能想不到?

包順貴說:我已經給馬倌們多發了子彈,我還正愁找不著狼呢,狼來了更好。

張繼原陪著三位頭頭登上沙地最高坡,四處觀察。畢利格老人也有些擔心地說:今年雨水大,這些耐旱的大草棵,長這麼高,狼正好藏身,難防啊。

包順貴說:一定得讓所有馬倌勤喊,勤走動,勤打手電。

老人說:只要穩住馬群不亂跑,兒馬子就能對付狼。

兩輛輕便馬車也跟了上來。馬倌們在高崗支起兩頂帳篷,埋鍋、煮茶、下羊肉掛麵。

夜裡,高崗沙地溼潤涼爽。馬群帶來的蚊群也被馬尾抽掃得傷亡大半。沒有新蚊的補充,疲憊多日的馬群終於安靜下來。夜色中,蒙古馬仍像野戰中的戰馬,耳朵都在警惕地轉動,處於高度的戰備狀態。馬群像精銳野戰軍一樣,遇災便自動降低伙食標準,不挑食,不厭食,啃嚼著苦澀帶刺的亂草,儘量往肚子裡裝進可以維持生命的苦草纖維。張繼原在夜巡時發現,一些最兇猛的兒馬子和馬倌們的名馬,竟然都把自己的肚皮吃圓了。

第一夜,蚊少又無狼,人馬都得到休整。下露水的時候,蚊子飛不起來了,馬倌準時將馬群趕到草甸。馬群珍惜營養草,全都像狼一樣瘋狂進食。太陽出來蚊群一起,馬群自動返回沙崗;第二夜,依然如此。第三天,包順貴派人駕著輕便馬車送來兩隻大羊。傍晚時分,漸漸補足了覺的馬倌們,圍著肉鍋喝酒吃肉。眾人又吃又喝又唱,驃悍地狂呼亂叫,既享受酒肉,又驚狼嚇狼。一年多來,張繼原酒量大長,酒後暈暈唱“酒歌”,他發現自己的歌聲中也頗有些狼嗥的悠長意味了。

第四天上午,場部通訊員快馬跑來通知,生產兵團的兩位幹部已經來到新草場,要找烏力吉和畢利格瞭解情況。兩人只得回隊部,臨走前,畢利格老人再三叮囑馬倌們不可大意。

兩位草原權威人物一離開,幾個年輕馬倌便開始惦記他們的情人。傍晚,有兩個小馬倌快馬飛奔,去找夜裡在蒙古包外下夜的姑娘們“下夜”去了。額侖草原的“下夜”一詞內容雙關,跟姑娘們千萬不能笑著說“下夜”,要不然人家沒準真會等上一夜。

龐大的馬群已經將粗草苦草吃得只剩下禿稈,吃不到夜草的馬群有些熬不住了。但是大兒馬子們卻像兇惡的獄警,緊緊地看押著家族成員,誰敢向草甸走幾步,馬上就被它喝回。馬群在飢餓中罰站,兒馬子卻還得餓著肚子四方巡邏。

一直耐心潛伏在遠處亂草棵子裡的狼,也早已餓癟了肚皮,尤其聞到了肉鍋裡冒出的香味,狼群更是飢餓難耐。而且狼群在這片少蚊的沙地也養足了精神,正在暗暗等待戰機。巴圖估計,額侖草原半數的狼群,都已經潛伏在沙地周圍了,只是不敢輕易下手。眾多的馬倌們個個荷槍實彈,兇猛強悍的兒馬子全都守在馬群外圍。有幾匹野勁無處發洩的大兒馬子,不斷向黑暗中的狼影跺蹄咆哮,那架勢恨不得想咬住一條狼的脊背,再把它甩到天上去,等它掉下來的時候再用巨蹄把狼頭跺碎。然而,野放的馬群最大的弱點是沒有狗。草原人最終也沒有把顧家戀家的看家狗,訓練成馬群的衛兵。

晚飯後,巴圖帶著張繼原,專門到馬群遠處的大草棵子裡尋查狼的蹤跡。但是他倆把路線轉圈放大了好幾圈,仍然沒有發現新鮮的狼爪印。巴圖隱隱感到不安,前幾天他遠距離巡查的時候,還見過一兩條狼的影子,可是在人馬都有些鬆懈的時候,狼卻沒了蹤影。他知道,狼群在發動總攻之前,往往主動脫離它們要攻擊的目標,故意後撤以再一次迷惑人畜。

張繼原對如此平靜的馬場也感到了莫名的緊張。兩人同時想到了天氣,抬頭望去,西北天空星星不見了,陰雲密佈,正朝沙地方向逼近,兩人趕緊撥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