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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記者把雜誌放回口袋中。

“你打算在這個旅館裡住一陣嗎?”他問,“我的文章差不多寫完了,一出版就寄一份給你。找的觀點是:阿爾是一座癲滴性的城市。幾個世紀以來,它的脈搏一直在加快。在接近它的第一次危機了。一定會發生的。而且為期不遠了。一旦發生,我們將親眼目睹一場可怕的大災難。謀殺,縱火,強姦,大規模的毀滅!這個鄉村不可能永遠處於受報打、受折磨的狀態之中。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我要在人們開始口吐白沫之前離開!我勸你也快點跟著來吧!”

“謝謝,”文森特說,“我喜歡這兒。我想去睡覺了。明天早晨能見到你嗎?不?那末祝你幸運。別忘了把大作寄一份給我。”

每天早晨天不亮文森特就起身,穿好衣服,順河步行幾公里,或走在田野裡,尋找一個吸引他的地方。每天傍晚,他帶著一張完成的油畫回家,所謂完成的,只是因為他沒法再畫下去了。一吃好晚飯,就睡覺。

他變成了一部盲目的繪畫機器,則則地一口氣畫了一幅又一幅,自己不知道在幹什麼。鄉野的果園鮮花盛開。他懷著極大的熱情描繪這一切。他不再細想他的畫。他只是不斷地畫。八年的苦幹終於顯示出勝利的活力之大爆發。有時候,他在天空剛露魚肚白時便開始畫,到中午就完成了。他慢慢地走回市鎮,喝杯咖啡,帶一塊新的畫布,朝另外一個方向蹣跚而去。

他不知道他的畫是好還是不好。他亦無所謂。他陶醉於色彩之中。

沒有人跟他搭訕。他也不跟別人搭訕。他把在畫畫中沒有耗盡的些微力量用來對付西北風。一星期中有三天,他得把畫架縛在打進土中的木樁上。畫架在風中前後搖晃,就象晾衣繩上的被單。到晚上,他感到渾身筋骨痠痛,猶如被人痛打了一頓。

他從來不戴帽子。烈日慢慢地把他的頭髮從頭頂上燒落下來。晚上躺在小旅館的銅床上的時候,他覺得頭好象落在一個火球之中。太陽把他弄成色盲了。他無法分辨田野的綠色和天空的藍色。但是,回到旅館後,他發現他的畫終算是大自然的鮮明燦爛的摹本。

一天,他在一個種有紫丁香的果園裡作畫,花園圍著紅色的籬笆,兩棵桃樹開著淡紅色的花,襯著蔚藍和潔白的天空。

“這一張大概是我最好的風景畫。”他喃喃自語。

回到旅館,看見一封信,通知他安東·莫夫已在海牙逝世。他在桃樹下寫上:“紀念莫夫,文森特和泰奧”,把畫立即寄到尤爾布門街的莫夫家。

第二天早晨,他發現一個李樹花盛開的果園。在他畫的時候,括起了一陣惡風,海浪般地來而復去,去而復來。在陣風采去的間隔中,太陽照耀著,樹上的白花閃爍發光。儘管地面上的整個景色每分鐘都在變化,文森特不停地畫下去。這使他想起了在斯赫維寧根的日子,那時他常在雨中、大風沙中作畫,海里的浪花猛烈地飛濺在他的身上和畫架上。他的畫面具有一種白色的效果,其中有許多黃色,還有藍色和淡紅色。畫完後,他看到畫中正有著某些他並不想畫的東西——西北風。

“人們一定會以為我畫這張畫的時候,是喝醉了。”他笑著對自己說。

他想起日前泰奧來信中的一句話。特斯蒂格先生遊訪巴黎時,站在西斯萊的畫前,對泰奧咕峽道:“我想這個藝術家在畫這張畫的時候,一定是喝醉了。”

“倘若特斯蒂格看到我的阿爾圖畫,”文森特想,“他一定會說,那是神經大錯亂。”

阿爾的居民對文森特敬而遠之。他們看到他在日出前就急匆匆地走出市鎮,背上負著沉重的畫架,光著頭,下巴起勁地向前翹出,眼睛裡流露出熱病似的亢奮。他們看到他回來時面帶兩個火洞,頭頂紅得象鮮肉,腋下夾著一塊潮的畫布,自己對自己打著手勢。市鎮給他起了一個名字。人人都用這個名字叫他。

“瘋浪子!”

“也許我是一個紅頭髮的瘋子,”他自言自語,“可是我能幹什麼呢?”

旅館老闆把文森特的每一個法郎都騙取光了。文森特弄不到東西吃,因為在阿爾,幾乎人人都在家裡吃飯。飯店很貴。文森特試遍了各個飯店,想喝確濃湯,全沒有。

“煮土豆很難嗎,太太?”他在一個地方問道。

“不可能,先生。”

“那本作有米嗎?”

“那是明天吃的。”

“通心粉呢?”

“爐灶上沒有燒通心粉的餘地。‘

後來,他對吃的不再多想了,有啥就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