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農家小院裡海子住了近一個月。他們那首《家語:昨夜洗陶訊息》充滿先民時代的民間場景和神話寓言氣息,幾乎與海子的《傳說》、《河流》相重合。因而在蘭草飄香的書院裡,海子或與兄弟倆陶然坐在水泥臺階上,或蹲在大白菜旁靜心思考,晚上則通宵達旦地推進自己的太陽系列。
他們論詩的間隙也閒聊。一天,宋瑋一時興起要給海子算卦,他用卦牌一卜,掐指說道:“海子,你有一女友在成都,但你們有緣無分。”海子沒有肯定也不否定。宋瑋又說:“你的詩歌對你而言已形成一個黑洞,就像旋渦一般,要將你吸進。海子,你最好放棄詩歌寫作,去當你的講師、教授吧,否則你有厄難啊!”海子不信,要他放棄詩歌那是萬萬不可能!
8 心中的女神
青海的公主,請把我抱在懷中
我多麼貧窮,多麼荒蕪,我多麼骯髒
一雙雪白的翅膀也只能給我片刻的幸福
——引自《青海湖》
趕到昌平,學校早已開學,好在海子所任的課程是公共課,可以調劑。再說政治系的領導們也感到這位查海生老師有些怪異,只好聽之任之,惟一的措施就是領工資時津貼被扣除。而流浪詩人海子對此毫不在意,他實際上已是讓法大師生談論的人物,留長髮、蓄長鬚,在寒冷冬天穿著極薄衣服跑步,喜愛睡覺、寫詩……
這天,西川、白馬、海子又相聚在駱一禾家。海子興致勃勃地談起在四川論詩的情形,還有對太陽詩新的構思。他說將《太陽?弒君》完整構思好了,這首詩的背景選在古巴比倫王國,一個充滿了殺戮和血腥的王國。劇中紅與劍是兄妹卻相愛婚配,明白真相後的紅神經錯亂,劍要刺殺的國王卻是自己的生父。
“這的確是凝重的悲劇。”西川和白馬一齊說。
“單從劇情看它僅侷限於希臘悲劇,我要用金子般的詩句來演繹它,”海子說,“比喻詩中紅會這麼獨白:‘我愛一切舊日子/愛一切過去的幸福/愛那逍逝的白雲’。劍明白真相會對國王說:‘黑暗的今夜是你我的日子/明天的巴比倫河上又將湧起朝霞的大浪/我的兄弟和愛人又會復活在他們之間/在曙光中,只有骯髒的你我不會復活’。”
這樣的恢弘構思,這樣的詩句的確征服了在座的詩友。一禾說:“海子,你的太陽詩篇真的會將你提到一個新的系列,甚至不同於葉賽寧、雪萊。我敢斷定這一點。提議將《弒君》改叫《弒》。”
“弒!”海子說,“對,叫《弒》,更準確,更有內涵。”
“我還建議,詩中要用一些中國歌謠,到時我為你提供一些。”西川提議。
白馬第一次聽到海子如此恢弘縱橫地論詩,以前只當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說:“海子,我太折服於你的才情和對詩歌的執著。”
駱一禾接過他的話,說:“我這兄弟太執著了,我倒覺得詩歌寫作於他而言已是一個黑洞。”
“其實,寫作本身就是黑洞,古今中外多少人為之貧窮,甚至為之獻身。雪萊、葉賽寧、荷爾德林、曹雪芹莫不如此。但他們的意義又在於營造了一個閃光的精神領地,讓後人崇仰受惠!”西川感嘆。
海子也信服地說:“我也贊成。有時自己處境困難時曾想到放棄寫作,可不寫就有活不下去的感覺。四川的宋瑋曾給我佔了一卦,說我將被吸進寫作黑洞,形成厄難,他讓我放棄,可那等於放棄生命啊!”
“四川也有不少詩人陷入寫作黑洞啊!”西川、白馬感嘆。 “我在四川又認識了一個詩歌朋友,叫常中明。一禾,我們一定要幫他,最好能在‘十月的詩’中推介,他是一個夠朋友的人!”一禾回答海子:“是你的朋友就是我們大家的朋友,我會盡力幫他。”
話題又談到了長詩,談到了西藏,談到了西藏女詩人李華。一禾說:“這位女詩人不簡單,雖然是師專畢業的漢家女子,但她選擇西藏為自己的文化起源地,掌握了藏文化的精髓,是學者型詩人,她的詩有著對生死徹悟之感。”說著拿出她的詩稿。
海子急切地誦讀:“如血的馬馱著如血的殘陽/它可否記得/自己以怎樣輕快的步容/馱負過異鄉的膽怯和驚喜/眸子裡凝著對草原千年的虔誠/它在殘陽下一路狂奔/那地方是懷胎羚羊產羔的地方/血光飛濺中生命安詳/那地方公犛牛漫步無邊/陽光細微的聲浪在綠草上飛翔/美俊莫如野馬/它狂奔成最美的風光/……”
海子讀著,又聽著駱一禾介紹她傳奇的經歷。只覺得這位女詩人與西藏一樣神秘。她的詩句氣勢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