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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周夫人和女兒在李家住了幾日,便傳來周大爺在獄中受酷刑慘死的訊息。周夫人聞訊痛哭不止,幾度昏厥,不斷叫道:“老爺子啊,我竟再也見不到你一面了!”馬房寒冷,她精神受打擊下,再也抵受不住,不久便染上了寒病,拖了半個月便去世了。周含兒一月間雙親俱亡,她年方十歲,自幼嬌貴,遭此身世大變,每日除了哭泣外,甚麼也不會。

李叔叔聽說官府追查得緊,為怕受株連,心想:“我冒險收留她母女在此過冬,已足夠義氣了。現在周大嫂死去,這個女兒又不能繼承他周家香火,養大了她有甚麼用?若是收留她,只怕我家亦有滅門之禍。”便聯絡人口販子,將她輾轉賣去了蘇州煙水小弄的天香閣。

天香閣的夏嬤嬤先派人來看過,見含兒是可造之材,和李家講定了價錢,便遣人來將她接去。那時是春末夏初,含兒跟著天香閣的石阿姨離開高郵,來到蘇州,直趨煙水小弄。她二度來此,情境已是天壤之別,這時她已無家可歸,自也沒有人能領她離開小弄,送她回家;她不再是千金小姐,而是賣斷身契的娼女。院子裡的日子自不好過,鴇母夏嬤嬤兇狠嚴厲,手下姑娘往往一點不從她意,便是打罵兼施。含兒來到天香閣後,沒有一日吃得飽足,沒有一夜睡得安穩。幾千個日子過去,她從女娃兒長成了姑娘;幾千個夜晚下來,她愛哭的眼淚也早已流乾了。很多很多年以後,周含兒才終於熬出頭來,成為天香閣的頭牌花娘。她自然無法逆料,那年她被惡人劫持來到蘇州,險些被賣,是否早預言了此生將落入風塵的命運?

含兒年紀大些後,才明白自己家破人亡的因由。那時她爹爹的一位好友在京中觸犯了大臣嚴嵩,嚴嵩把持政權多年,權勢熏天,將所有異己趕盡殺絕,她父親因此受到牽連,被捕下獄,慘死牢中。含兒心中痛恨,但她一個流落風塵的孤弱女子,能僥倖保住一條性命已屬難得了,還有甚麼可說的?

然而她心中對這場橫禍還有一個傻念頭。或許自己會遭此厄運,乃是因為她沒遵從那個黑衣人的囑咐,因粗心而未曾將那封重要的信交到瑞大娘和寶兒手中?黑衣人死去之後,是否真變成了惡鬼來詛咒自己?她不知道,只感到十分的懺悔和過意不去。她將那封信小心儲存,期待瑞大娘和寶兒有一日會來向她收取;她幻想著或許到了那一天,自己就能贖清罪愆,脫離風塵中的苦難日子。

除了那信之外,另一件她隱密懷藏的事物,則是一方手帕。那是趙觀曾用來包起給自己吃的小點心的帕子,雖然粗糙陳舊,她卻珍若性命。她初來到煙水小弄時,自曾向人打聽情風館和趙觀的訊息,才驚聞情風館不幸遇上祝融之災,一把大火燒成了平地,館內的姑娘和伴當全燒死了,小廝趙觀也在其中。周含兒心中悲痛,曾偷偷來到燒燬的情風館旁,獻上一束鮮花,默默禱祝,灑淚祭告那個曾經冒險帶她回家,卻永遠不會再出現的男孩兒。

第一部 青樓小廝 第十三章 青竹姑娘

卻說那時趙觀送了含兒回家,離開周家大宅,想起自己這一路北上玩得十分開心,並順利護送含兒回到幾千裡外的京城家中,心中甚覺輕鬆得意,吹起口哨。走不多遠,忽見兩人迎面走來,一邊一個,陡然伸手將他挾持住。趙觀一怔,想躲避已然不及,卻見那兩人好面熟,卻是曾在蘇州打過交道的尤駿和吳剛兩個侍衛。兩人將他架到小衚衕冷僻處,往地上一摜,惡狠狠地瞪著他,尤駿冷笑道:“渾小子,你好啊!”吳剛按捺不住心中怒氣,伸腿便往他身上踹去,口裡罵道:“小雜種,小渾蛋,你跟我們有何冤仇,為何要阻了我們這筆財路?”

趙觀吃痛,跌倒在角落,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唯一相識的田忠遠在運河口的船上,此刻落入這兩個對頭手中,眼看一頓好打是逃不掉了,這兩人惱怒之下,便打死了自己也不奇。他抱著頭縮在角落,心中念頭急轉,一時卻想不出脫身的法子,身上又被踢了好幾腳,疼痛難忍。便在此時,兩人的拳腳卻忽然停下了,但聽尤駿喝道:“甚麼人?”趙觀甚奇,抬頭望去,卻見一個白髮老婦站在衚衕口,正冷然望著尤駿和吳剛二人。

吳剛回頭瞪視那老婦,伸手去推她,喝道:“看甚麼?還不快滾一邊去!”不料他的手更未能碰到老婦,便忽然大吼一聲,翻身滾倒在地,口吐白沫。尤駿一呆,拔出刀來,喝道:“何方好友?報上名來!”老婦冷笑道:“誰是你好友?”左手一揮,尤駿也一般滾倒在地,似乎全身僵硬,再也動彈不得。

趙觀驚奇已極,忙爬起身,定睛看去,卻見那老婦眼中閃爍著狡獪的光芒,向自己眨了眨眼睛。趙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