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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櫻桃初熟,將新鮮櫻桃刨開去核,盛入琉璃碗中,在上頭澆上甜乳酪,便是一碗糖酪澆櫻桃。
糖酪澆櫻桃,櫻桃瑩紅如瑪瑙,乳酪凝白如清雪,甘甜滋潤,色味俱佳。
這位穿著碧綠比甲、梳著雙丫髻,端著糖酪澆櫻桃的小姑娘,正是鎮國公嫡孫女江妙身邊伺候的丫鬟——玉琢。
這會兒,正進屋給自家姑娘送點心。
玉琢進去,朝著正在埋頭練字的小姑娘行了禮:“姑娘,廚房準備了點心,姑娘歇息片刻再練字吧,省得手痠。”
坐在三彎腿荷花藕節方桌後的小姑娘,約莫六歲左右的年紀,生的一張白皙精緻小臉兒,梳著倆花苞髻,髻上簪著盤花鑲珠金簪,胸前垂著的小辮兒編得甚是精緻,尾端綴著小小的銀鈴,越發俏皮可愛。這脖子上,還戴著一個銀項圈兒,項圈分為兩端,兩埠彎成如意形狀,滿鏨珍珠地,四周鏨刻魚鱗紋,下面連著一個福壽紋長命鎖,刻雙蝠拱壽桃,兩面刻著長命百歲四字吉讖,尾端綴有佛手、石榴、壽桃形狀的小鈴鐺。
而小姑娘身上的一襲石榴花繡荷紋妝花褙子,更是質地柔軟、精緻無雙。
玉琢是江妙身邊的貼身丫鬟,在旁服侍近兩年了,當知曉自家姑娘身上隨便一套衣裳,就足夠尋常人家吃上好幾年的時,也忍不住咋舌——真是金貴。
可誰叫,鎮國公府陽盛陰衰,一屋子俱是男丁。姑娘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嫡孫女兒,物以稀為貴,更何況是玉雪可愛的千金,一家子自是都寶貝著呢。只要姑娘開心,別說漂亮衣裳,這天上的月亮也得想法子摘下來給她才成。依著國公夫人的話,便是——“就這麼一個孫女兒,若是不寵著,難不成那金山銀山,都砸到那群臭小子身上去?”
江妙一雙白嫩小手持著筆,握筆的姿勢端正,完全不像是六歲女娃的姿勢。可江妙自己卻知,這具僅僅六歲的身子,太過羸弱,遠不及她十三四歲時握筆寫字時那般的行雲流水、妙在心手。
江妙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卻有些知足。連著練了一月,倒是比剛開始那會兒好多了。
目下,聽到玉琢的聲兒,江妙將筆擱在筆架上,絲毫不像一般女娃那樣,聽到吃食就興奮歡喜的。她只略微抬頭,看著玉琢道:“擱著吧。”
擱著,又是不吃的意思。
玉琢蹙眉,瞧著自家姑娘這張小巧精緻的小臉,甚是心疼。正常來說,她家姑娘這般金尊玉貴的養著、一大家子寵著,小小的年紀,自該出落的白白胖胖、圓潤可愛才是。可眼下呢,一張小臉蒼白羸弱,襯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大而水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小姑娘的父母是如何虐待她呢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玉琢卻知,她家姑娘打從出生就生得病弱,差點就夭折了,得虧福大才保住了小命兒。因年紀小小就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病根兒,所以別人家的孩子都出去玩耍的時候,她只能靜靜坐在屋子裡。冬天冷,更是包得跟糰子似的,不能出門。
玉琢將紅漆描金富貴花小托盤擱在桌面兒上,小心翼翼從裡頭端出幾樣甜點來。
除了乳酪澆櫻桃之外,還有兩碟精緻的糕點。這糕點廚子是喬氏專程為女兒從盛州請來的,今日頭一回做,自然花了一番心思,糕點小巧可愛,個個潔白如雪,鬆軟香糯,捏成兔兒形狀,栩栩如生;另一旁的,是玫瑰餅,這玫瑰餅的玫瑰花是今兒早晨喬氏特意派人去妙雲峰上摘的。妙雲峰的玫瑰花香味濃烈,花瓣厚實,做出來的玫瑰餅,自是香甜酥嫩,齒頰留香。
江妙瞧著玉琢這副為難模樣,才給面子的拿起一塊兔兒形狀的糕點嚐了起來。糕點蓬鬆柔軟,又不粘牙,味道倒是不錯。
玉琢這才歡喜。肯吃就成,吃多了才長肉。
彷彿想到了什麼,玉琢說道:“姑娘,謝姑娘在外頭等了半個時辰了,要請她進來麼?”
江妙拿著糕點的手一頓,又咬了一口,說道:“不用了,讓她走吧。”
玉琢有些詫異。
外頭那位謝姑娘並不是別人,而是鎮國公府江三爺妾室謝姨娘的親妹妹——謝茵。
鎮國公府統共三房,三位爺皆是嫡出,大爺二爺是品行端良的謙謙君子,三爺素來紈絝風流,早前遊山玩水,經過平州的時候,邂逅了書香門第謝家的大姑娘,之後便使了法子,納了謝大姑娘。謝姨娘進門六年,遠在平州的謝家雙親接連病逝,謝姨娘對年幼的妹妹謝茵甚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