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去了?”那雙盯著書本的眼睛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但卻寒氣逼人,“這麼快就熬不住了?”
這是一個能把你的心思一眼望穿的人。方孝祥既佩服又不安,他不支聲,緊蹙眉頭,撫摸著左手斷指後癒合不久的傷口——這隻殘廢的手,連它的主人都看著恐怖。
“你還想找紅眼算賬嗎?”眼睛仍未離開書本。
“我有仇必報。”
“怎麼個報法?獵槍?”他“哼”了一聲,“先被人整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還不夠,無緣無故地再搭上一條命?好吧,就算你一槍崩了他,那又怎麼樣,損失的還是你。”他把書合上,扔在桌上後道:“這叫什麼報仇,傻子才這麼幹——你真正損失的不是錢,是尊嚴。”
方孝祥似被他說中了要害處,沉吟了片刻道:“我有兩件事不太明白。”
他笑笑:“我知道你不明白的事不止兩件——你不明白我為什麼不殺你,你不明白我怎麼落到這步田地,你不明白我想拿你怎麼樣,你不明白要怎麼做你才能出去……哈哈哈,你不明白的太多了,小子,但只要我泡上一杯茶,給你講一個故事,你就能舉一反三,全部明白了。”
他起身走到陳列有日用品的架子前,取了杯子和茶葉回來。他正襟危坐,一副漠然而事不關已的樣子。他一把一把,不慌不忙地梳著頭髮……
一九七五年,我繼葉漢之後,成為“澳娛”新一代賭場總管。那是個風光無限的美差,你不會想不到的。
我剛上任就去歐美考察,回來後就簡化了葡京賭場的賭式。輪盤的開彩速度太慢,跟不上時代了,我讓它壽終正寢,從歐洲引進了“百家樂”,結果它創造了賭場百分之八十的營業額。接著,我著手全面改革賭場的運作模式,以前賭場是被動地接待四方賭客,這些賭客,我們叫他們“散客”,大都是獨來獨往,或三五結伴,什麼時候覺得手癢就來玩幾把,小打小鬧,不成氣候。“澳娛”賭場的利潤已經連續十年走下坡路了,因為散客越來越稀少,那種被動的等人進門的老模式,使得賭場老態龍鍾,萎靡不振。無論何時何事,你不爭取主動,就總會陷於不利的。因此,我建議何鴻燊,並與她遠在美國的妹妹何婉琪取得了聯絡,我在原有賭場的基礎上,另闢出三十家賭廳,再度赴美,以施行社和接待處的形式,與何婉琪帶回一團又一團的頂級富豪進入“澳娛”賭廳。這些富豪每一個都在賭廳裡放了一把血,賭廳就成了“澳娛”新的財源。賭場的利潤差不多六成以上就是由這三十家賭廳創造的。
我在“澳娛”的聲望也就這樣達到頂峰。
去年春天的一個早晨,我與何鴻燊正商討賭場行政經理的培訓計劃時, 一個電話打到了何鴻燊的辦公室。他接起電話來,而我則順手拾起一份剛送到的日報,瀏覽起來。一則新聞引起了我的關注——我對你說過,我曾做過幾十種工作,車伕就是一種。那是在香港,與我一同拉車的是一個叫簡貴的人。年紀比我輕,但比我兇狠萬倍,好爭強鬥狠,打架、賺錢都不惜性命。自從我與他搭上後,我就沒被人欺侮過了。是的,他很照顧我,雖然因為年紀的關係,他仍叫我大哥。我天生體質弱,拉車又慢又費力,還常在香港蜘蛛網似的小巷中迷路,常常是吃力不討好,白費勁。而他則不同,他身壯如牛,小腿跑得像銅錘一般結實,他拼命地跑,什麼生意都接,不嫌人多,他能拉起四口之家。他不管晴雨,一概出車,即使暴雨傾盆,他也跑,他想發財簡直想瘋了。但他卻捨得錢來接濟我。
三個月後,我自知不是拉車的料,就離開香港去了上海。我去時,他還在香港街頭瘋跑,等二十年後,我進入“澳娛”,接觸的盡是達官貴人之後,我才從那些人的口中輾轉得知了他的訊息——他們在提起他時,還常在他的名字前冠以“東南第一毒梟”的名號
但是那天,他卻成了一次香港警方發起的國際性掃毒行動中的頭號通輯犯——香港警方懸賞二十萬用來獎勵那些提供相關線索的人。
我緊張地看著報紙,過於投入了,竟沒察覺何鴻燊早打完電話,在看著我了。於是我趕忙放下報紙,繼續與他討論起來。
在回去的路上,我念念不忘報紙上的內容,卻怎麼也沒料到,簡貴會在二十年後想到要來投奔我。可是這回的情形畢竟特殊,窩藏重犯,是有連累的危險的。一旦敗露,則勢必弄巧成拙,身敗名裂……
全家老小,人心惶惶。求我不要引火上身,但我最終不顧全家的反對,收留了他。因為我想起我當年投奔何鴻燊時,何鴻燊那種一言九鼎的豪情,況且,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