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陛下那邊,你再睡會吧。”
女孩聽見,一對懵憕眸子驀地一亮,“您是要去陛下的寢殿嗎?七小姐?”她連聲追問,“這就要去說嗎?可就是在今兒晚上呢,七小姐,奴婢們可全都指著您的恩典呢! ”
“我知道的,”她柔聲說,“你別急,安心睡吧。”
小侍女甜甜回給她一笑,依言閤眼,兩道彎彎的眼睫仍在輕顫,被夜宴喚醒的渴盼仍還在女孩思緒裡作祟。她走下廊道,從花園繞行,值夜的女官執著風燈迎面過來,“留神腳下呵,七小姐,”女官招呼道,“黑燈瞎火的,怎好讓您一人走夜路?”
“醒得早了,”她微笑道,“似乎又醒得太早了些,該等過黎明再來的。”
“不打緊,陛下叮囑過,七小姐不管什麼時候過來都是好的,都不許攔。”女官笑道,“可是怎麼辦呢,七小姐好容易又過來這邊,陛下卻沒在裡邊,這一陣陛下盡在議事廳裡熬著夜呢,這個時候大約竟還醒著,您這會過去,倒是正好能勸陛下回來歇一歇,奴婢們不敢張口,七小姐您勸,陛下準愛聽的。”
她赧然應過,女官雖恭敬客氣,卻難免話裡有話——她的確是久未在日出前獨自找來了……
女官為她掌燈引路,一徑送她到議事廳前,“侍衛官大人,”女官輕聲稟道,“奴婢領七小姐過來,求見陛下。”
“出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啊?”侍衛官在燈影外笑道,“將軍們離開沒幾刻,多半陛下才剛閤眼,真要通報嗎?七?”
“不著急,”她忙說,原已暈紅的臉愈加滾燙,像是被風燈過著了火,“我等著就好,不多久天就亮了——對不起,曼赫普瑞少爺,擾到你了。”
暗中的侍衛官哼了聲,似笑非笑,算作回答,女官詢問:“奴婢便陪您等過這會吧,七小姐?”
“勞煩你去對服侍的姑娘們說一聲,日出前過來侍奉時,請記得將我昨晚叮囑過的點心一併端來,我在這裡等著她們。”
女官俯首應了聲“是”,猶豫著要將手中燈盞遞來,她忙推卻,“這時節留著燈火太招蟲了,你也得照著路啊,不用留給我,一會就亮堂了,”她輕聲說,“快去吧,再要多話,可就當真要驚擾到陛下了。”
女官不敢再多耽擱,欠身告退,連同那暈火光一起,消失乾淨;鄰近甬道里未滅的長明火,隨即在柱廊前淡淡抹過一道餘光,她藉著餘光倚柱坐下,黎明之前總會有股發自肺腑的寒涼侵襲入骨,她抱膝蜷起,想這樣會暖些,不知不覺頭枕在手臂上,睏倦漸起,夜遲遲不褪,洇洇墨色中,默默聞見了百里香。
新鮮的百里香被烈日曝曬後,會散出一道細細幽幽奶油似的水甜,與徹底乾燥後迸出的清苦滋味又是兩樣,不知道喜http://www。345wx。com歡百里香的侍衛官大人知不知道?此刻他就靜在暗中某處,聲息全無,想必又睡去了。他跟隨法老左右,一定也是整宿整宿地熬夜;卻也幸虧他累了,但凡這位少爺還留有半分精神,肯定是要拿來笑話她的,笑她就像個失寵的侍妾,在空空的寢殿前碰了一鼻子的灰,仍要摸黑找來獻媚。
她別過臉,只望住廊前掃過的那抹餘光,餘光愈漸黯淡,光之外的世界愈漸顯形,慢慢掀去夜幕的灰藍色的黎明,鳥鳴聲忽然填滿了晨曦,壓住了甬道里漸起的灑掃動靜與行禮聲音,侍女們就要過來了。她揉揉眼,浸透夜涼的指尖,比羅勒清香更醒神思,轉過視線時,遇見少爺,他靠著烏木廳門,睜著那對格外明亮的眼,默默瞅著她,嘴邊沒有譏笑,眉間平展,亦非耍蠻耍賴先兆,如此刻晨曦般柔和安詳的神情,似是未醒;她看著他,如此刻晨曦般稍縱即逝的默契,幻覺裡幽藍色的安寧。
“曼赫普瑞少爺?”
她很輕很輕地問,輕到不敢發聲,如微微呵出口氣,惟恐驚散這薄如蟬翼的靜謐。
“七。”
他應,清醒得像是另一個人在應。
“能替我給大祭司捎個話嗎?我想要單獨見那位大人一面。”
“在哪?”
“西岸哈托爾女神的神祠,就是你曾領我去過的那間。”
“哪天?”
“請那位大人揀他得空的時候就好。”
“好。”
他答,乾脆利落得令她手足無措,她下意識地隨他應了聲“好”,懸了一夜的心結就這樣解開,先前她還頗費腦筋地思量過,要如何圓掉他可能有的諸多追問呢!但是少爺沒再開口,彷彿她不說,他便不問。
周遭又亮了一層,庭院中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