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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原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鄉下人不知何時已站在柏樹下的那頭毛驢旁,正端著手中的碗喂毛驢吃羊肉泡膜,謙卑的模樣簡直像極了跟在王宮貴胄屁股後面打轉的奴才。

餘婧凮很想笑,可怎麼也笑了出來。他突然想起曹參軍講過的一句話,‘世上有些事就是那麼奇怪,你不想要的時候偏偏怎麼躲也躲不過;等你靜下心來打算接受命運時,老天卻又奪走了。讓你後悔當初為何沒有好好珍惜,這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本就是人的錯?’背光中這個在沙場上被胡人砍過幾十刀都不曾皺一下眉頭的八尺男兒眼中竟閃動著淚光。雖然聽不到低喃的話語是什麼,但那唇形看起來確實是,——襄,為什麼?——不錯,看起來是這樣子的。

嘴角微微一抑,餘婧凮摸出幾文錢放在桌上,緊了緊衣領踏在積雪走向長街的另一端。

能讓曹參軍這樣的男人落下眼淚的,決不會是男人,更何況“襄”這個字本就不應是屬於男人的名字。

寒夜長街,刀鋒般刺入的風雪中,混合著白髮老者彈奏的三絃琴之聲,更顯出萬分的無助與淒涼。

下卷 第二十章 不該發生的事

下了一夜的雪,天明時已漸漸停止。陽光斜斜地照在屋頂的琉璃瓦上,映出一道如漢白玉般瑩白的光澤。

昨夜宿醉已醒,難奈的頭疼卻怎麼也揮之不去。李平開始後悔跟怡紅院的胖姑娘拼酒,儘管他很瞭解自己是個口風有多緊的人,卻還是難保在意識模糊時露出什麼口風。他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強忍著撕裂般的頭痛,李平拉開了那扇位於三十二階漢白玉臺階上的青銅大門。

一襲晨風捲起千般雪花,打在臉上,似刀鋒砍過似的疼。緊了緊領口,李平跨出紅木門檻,行至正中站定。兩旁雕刻得及為精細的巨獸,莊嚴猙獰,十年如一日地守護著這座精緻華美,卻又充持著世間悲哀與苦痛的亭院。站在正中的李平彷彿也已變成了石人,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階下那條一直延續到街角的青石長街。

他在看什麼,在等什麼,還是在期盼些什麼呢?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如丈夫遠行的妻子般在寂寞安靜的空氣中默默等下去。這樣的生活他已整整過了九年,寂寞已如呼吸般成了一種習慣。儘管李平並不相信命運,可他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命。任誰都無法改變的命運。

隨著一聲沉悶的吱嘎聲,厚重的青銅門被人拉開了一道縫。一個頭上扎著兩條大辮子的小姑娘從門內伸出頭來,一對大眼睛不停地眨著,似乎在打著什麼主意。在她的腳下,有隻手絨絨的東西正拼命將門縫擠得更大,想襯著主人不備溜出門去。小姑娘似乎怕它驚著李平,舉起胖嘟嘟的小手在嘴唇上比了個“小聲點”的動作。可那東西卻像是會錯了意,更努力地向外擠去。

也不知是開門聲過大還是那東西的吵雜聲驚動了李平,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問了句:“是丁丁嗎?”其實不論是誰,對他來說都已不那麼重要了,哪怕他自己也一樣。

“是的。”丁丁抱起依然在擠著門的狗,跨出大門,站在李平身後,怯生生地道:“王爺不在,塵少爺又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肯出來。小鈴鐺不管誰哄都不肯吃東西,所以奶媽就讓婢子來帶給管事瞧瞧。婢……婢子並不是真得有心打撓管事的。”她那雙撲扇著的大眼睛裡竟開始有了淚光,怕是再說下去就要哭出來似的。

嘆口氣,李平轉過身去,摸了摸丁丁的頭,柔聲道:“叔叔不怪你,丁丁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哭的。”丁丁本是他遠親家的孩子,那家人聽說王府裡薪俸高、吃穿不愁就將她送來了。讓這麼小的女孩子端茶送水,鋪床疊被,也真是苦了她了。

“真的嗎?管事不怪婢子?”丁丁用手背擦著眼角的淚,小聲問。她是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慈祥的胖叔叔生起氣來究竟有多可怕的。像上次,那個不小心碰壞王爺古玉花碗的丫環姐姐,就是被他活活杖死的。從姐姐身上流出的血,把整個後院的雪地都染成了豔紅。嚇得她整整做了三個晚上噩夢,到現在還不敢到後院去。

“外面冷,我們回屋去。”李平沒有再解釋,牽起丁丁已凍得冰涼的小手慢慢往院內走去。

就在這時,李平聽到一陣車輪滾動和馬蹄踏在積雪上的聲音。不僅是他,丁丁也聽到了。她揉了揉模糊的雙眼,破涕為笑,歡呼道:“王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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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的歡呼聲仍在空氣中迴盪,那輛由四匹馬拉得馬車已停在三十二階漢白玉臺階下。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