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頭卻漸漸平復了——這些日子沒得訊息也不是沒做最壞的打算。‘亂’下眉頭,‘憂’卻上了心頭。她做了姚家三年女兒,要說像上輩子父母一般親密是沒有的。可她也不是沒良心之人,姚員外在她心裡縱然不是前世父親一般,那也是十分親厚的親人了。
如今這個樣子,她雖然曉得自己沒得兄弟,與母親靠得著的只有父親,若是有個萬一,自家被人奪了家財,趕出門去也是常理——姚寶茹心中暗恨。但到底她心中有所依仗,有著上輩子的見識,大富大貴不敢說,養活自己和自家孃親卻不難,所以只略作思量便不多糾纏。可擔憂的心思卻越發重了,只覺得心裡墜得慌來!
第2章 惡客上門
夏日裡頭辰光長,姚寶茹夜裡睡得不甚安穩,起身時天色還是月白的,不過洗漱完坐在了梳妝檯兒前,東邊已經露出一隻鹹鴨蛋心兒般紅通通的日頭來。
小吉祥兒先給打了梳妝檯前的窗簾子,又推開窗子來,一時之間屋子裡積了一夜的濁氣漸漸散將出去,清爽甜潤之氣湧了進來。寶茹呼了幾口氣兒,連著幾日壓在心頭秤砣般的心事似乎都輕了幾分。
平日裡這般時候,小吉祥兒總要嘰嘰喳喳一番。或是講兩句昨日菜市口聽來的新聞,或是把寶茹的妝梳釵環鋪陳開來,又講插戴那個裝飾這個。陪上俏皮話兒,總教的熱熱鬧鬧的才好。可這些日子來,主家上下皆是愁雲慘淡的,丫鬟婆子就更是一句話兒也不敢多講了。
小吉祥兒不講話來,眼睛卻是尖的,見得寶茹臉皮子鬆了幾分,心裡歡喜了幾分。輕手輕腳地梳了兩隻丫髻,又開啟了一隻漆盒取了一對珠花兒一隻珍珠勒子,要給寶茹戴上。
寶茹卻阻了她。
“家常的,戴這些麻煩做什麼?頭皮還疼呢。”
小吉祥兒卻曉得這哪裡是頭皮疼?往常時候,挑這些珠兒環兒花兒朵兒,寶姐兒比她還要有說頭。這個墜子襯那件衣裳,又這兩樣決計不能配的,各有道理。不過是心裡藏著事兒,沒得心思罷了。
最後頭寶茹還是素著髻兒,往姚太太臥房裡去。自那日蔣興哥來過,姚太太便失了神采,原不過是常常有些小病小痛,來看病的大夫也只開幾副家常方子——街坊有時還說她這樣病歪歪的才活得長久呢。這幾日卻不成了,昨日又請了常來的保和堂張太醫請脈。他是出了名的好脈息,這脈案摸了有一刻多時辰,才換了藥方子。
寶茹不懂得岐黃之術,只消知道藥方子里加了好些名貴之物,好在她家不是吃不起,只吩咐拿了藥方子抓了藥來,仔細煎熬,伺候姚太太量著時辰喝。
這兩日除卻姚太太延醫吃藥,家裡並無大事。雖則姚員外那裡不曉得是個什麼境況,但姚寶茹卻不是第一日替體弱多病的姚太太管家了。只叫上下整肅,閉口緘聲,不許把姚員外的事兒透出去。蔣興哥是一個十分厚道人,不消說,自不會講半個字。只要自家守得緊,場面便不會亂,總好過最後姚員外什麼事兒沒有,家裡卻亂了散了。後又叫了百貨鋪子裡頭夥計頭兒,諢名叫做‘白老大’的,往姚員外落腳的吳山鎮去打探照顧。
料理完這些姚寶茹才暫且歇了歇神,照顧起姚太太來。
姚太太才喝過藥,精神比前兩天好了些。沒立時躺下,半靠著看姚寶茹拿了家裡這幾月的家用賬簿子,打算盤子算得賬來。
“寶兒,我這心裡一團亂麻似的,你和我說說話,分分我的心。”說到最後姚太太格外六神無主。
放下賬簿子,又丟開了手中的一隻湘管,寶茹心裡暗歎一口氣。她又何嘗不憂慮,理了家用賬簿不過是找些事情做緩緩心裡事罷了,一樣為了分心——若心裡不憂慮,沒法子專心,這般簡單的家用賬哪裡用得著打算盤,心算幾下便能得了。
只是這般憂慮卻不能讓姚太太瞧出來,如今姚太太身體比平常還不如,又神思不屬的。自己顯得秉性剛強,或是立得住,便好似一把主心骨,能撐住她一點心神,不至於更壞了身體。
想到這一節,姚寶茹臉上擠出一點笑影兒。端了一把小杌子,放在姚太太架子床的腳踏上,斜斜地坐了,又倚床沿兒,抓住姚太太的一隻手。
“難得娘今日精神好,到底張太醫的脈息好,這才吃了幾副藥就眼見得要大好了!”
又講了幾句寬慰話兒,有心想說幾句新聞分她的心,偏生這些日子忙亂,竟沒什麼話頭。最後還是想起上輩子一些老掉牙的笑話來,講了幾個應時的。見姚太太眉頭鬆了些,心裡頭有了主意,編了幾個故事,說是《洗冤錄》一樣的,不過是偵探小說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