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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廂房來了。

他心裡不痛快。

放在京城,他可是太醫,平日裡就算給女人瞧病,那也不是王妃就是誥命,這個宋簡,今日是故意要羞辱他麼,把他從家宴上抓出來,就是為了給個奴婢瞧病。

他心裡這樣想,嘴巴上卻又不敢這麼說,尤其是看到陸以芳也坐在裡面,還是恭恭敬敬地給人見了個禮,這才走到榻前。

榻上的人,頭髮已經被冷汗全部濡溼了,散亂地貼在臉上。

杜和茹道:“喲,這得撩開來我看看眼睛。”

陸以芳站起身,迎繡忙半跪上去撩開她臉上的亂髮。杜和茹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心裡突然咯噔一聲,好生面熟啊……他也是宮裡當過差的,見過臨川公主很多次。在青州,他也聽說了公主被貶黜的事情,可是,她怎麼會到了宋簡這裡。

他抬頭看了陸以芳一眼,“這……”

陸以芳擺了擺手,“杜老爺,你既然看出來,就該知道我們爺對她是個什麼態度,好生診治,今兒她要死了,您就回不了晉王府了。”

陸以芳聲音不大,卻說杜和茹膽戰心驚,“是是是……敢問夫人,這是傷在了什麼地方。”

一旁的藥婆道:“受的是杖刑,傷口到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脛骨,昨日我與於大夫已經替她清理上過藥了。”

於大夫接道:“那麼重的傷,發熱到不打緊,要緊是她的氣息,一時比一時若,小人已經黔驢技窮,您法子多,趕緊給瞧瞧。”

杜和若蹲下身,對迎繡道:“請出小姐的手來。”

說著,從藥箱中取出一張白絹來,覆在紀姜的手腕上,細細掐摸了一回。起身對陸以芳道:“小姐長途跋涉,本就損耗了身子,又在大寒天裡受了那樣的刑罰,寒氣如體,又夾雜炎症,是不容易好的。”

陸以芳道:“您就說怎麼治,府上有的府上取,府上沒有的,您說,我好就叫人外頭採去。”

杜和茹道:“好,我這就出去寫方子,今日兇險,夫人定要遣人小心照料,若夜裡能先將熱退了,這一關,小姐就算過了。”

陸以芳讓張管事帶他出去。

辛奴接簾進來,走到她身邊蹲身道:“夫人,爺過來了。”

***

紀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

宋府的庭院很深,但那畢竟是除夕,家家戶戶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宋簡府中不過年節,因此燈暗聲悄,兩兩一對比,他那種刻意抽離於人間俗情的孤獨之感,就如潮退石出一般的浮了出來。

紀姜動了動腿,好在腿上還有知覺,她輕輕咳了一聲,試圖抬頭。

卻聽一個人聲道:“迎繡,給她倒水。”

紀姜怔了怔。她仰起下巴,卻見宋簡坐在榻邊,屋裡炭火少得暖,他已將外衫去了,單穿了身青色的常服。唯有腿上蓋著一方大毛的毯子。

“咳……宋簡……你沒讓我死啊。”

宋簡低頭看向他。燈火映入他的眼眸之中,三年前的日月星輝盡數吸納,記憶全部跌跌撞撞地蹣跚起來。

“你叫我什麼?”

紀姜吐出一口氣,“哦,對,爺……您沒讓我死啊。”

她竟然還是這樣的姿態,眼神中不是懼怕,也不是恐懼。宋簡不明白,為什麼奪去了她公主的身份,甚至讓她當眾杖刑之辱,卻還是剝不去她那層無形,卻光耀的皮。

“臨川,公主從不受辱而活。你這副模樣,可真是你們大齊的恥辱。”

紀姜蒼白地笑了笑,“我已經不是公主了,我也不想死,我若死了,誰來和爺兌現約定。”

“為臣是嗎?為臣也一樣翻大齊的天和地。”

“那您也得帶著我一道……讓我這雙眼睛親眼看著,方才快意不是?”

她又一句頂了回來,時光好像一下子倒退回去很多年,從前在公主府中,言辭交鋒,她就是這般,從來不肯認輸。他讓了她三年,整整三年,換來一眼血汙與狼藉。

宋簡仰起頭,強迫自己平下一口氣。

“臨川,等你好了,我一定會再賞你一頓板子。到時候,我連這一層衣服的體面,都不會給你留!”

尾音落下,迎繡手中的茶水都跟著晃盪了一下。她不明白這二人之間的關聯,自然也不能開口相勸。屋子裡一下子沉默下來。紀姜張口劇烈地嗽了幾口。迎繡悄悄看了宋簡一眼,見他沒說什麼,方放下茶盞將紀姜扶起來,待她順下氣兒,就著自己的手餵了她兩三口水。

“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