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一年來,可謂辛苦。”蒯越寒暄幾句後,直入正題:“南陽在將軍治下,面貌一新。然而我卻聽說有不少人對將軍的新政,並不認可。”
什麼聽說?頭一個不認可的就是你好吧?劉琮心中腹誹,面上笑道:“這也難怪,其實不但新政,舊政又何嘗人人滿意呢?”
蒯越神色一凝,饒是他心思機敏,反應神速,也有些噎得慌,他強笑道:“話雖如此,但吾對新政也有幾處不明,今日特來向將軍請教。”
請教什麼的,無非是大家都習慣的謙辭,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他以長輩的身份這麼說,劉琮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做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先連聲說不敢不敢,然後大家再接著說正題。
可是令席間諸人驚掉下巴的是,劉琮只是一笑,彷彿很隨意地說道:“先生請講。”
蒯越好懸一口氣沒上來,翻了個白眼以手撫胸,好容易將心頭怒火壓下,這才冷聲說道:“吾觀新政之中,將流民看的比本地人看得更重,不但由官府發放土地,還提供耕牛供其使用。如此一來,若是更多的流民都湧入荊州,本地人將何存?”
不把流民組織起來,難道還讓你們繼續將他們為奴,敲骨吸髓嗎?
劉琮微微一笑,從容道:“首先本將軍對流民和本地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之所以給先生造成了這樣的誤解,只怕是因為先生方才所言種種,但是先生可能沒仔細看《南陽策》,有這樣的疏漏和誤解也在所難免。”
一句話,把點燈熬夜看得雙眼通紅的蒯越氣的眼睛更紅了,老子辛辛苦苦看的那麼仔細,被你一句話給否了?
沒容蒯越出言反駁,劉琮接著說道:“官府發放的土地,都是無人耕種的田地,荒著也是荒著。此其一,其二,流民並非平白得到這些田地,其收穫的糧食,官府要收回四成。這個比例不可謂不高,然而流民卻幾乎毫無怨言。至於耕牛就更不必說了,其實便是開春時的種子和口糧,有些做活的農具,也是官府提供的呢。”
“其次,這些流民若是沒有生存的土壤,豈不是還要四處流散?若是有那居心不軌的,將這些流民煽動起來作亂,那種景象,我想在座的諸位,或多或少都曾見過吧?”
“至於說流民湧入荊州,本地人的生存難道就受到威脅了嗎?這個倒也無須本將軍說什麼大道理,只看今年南陽,不但流民獲益,本地人也不同樣獲益了嗎”
一連串的反問,問的蒯越張口結舌。而在坐諸人,也都深以為然,南陽郡這一年來的成果大傢伙有目共睹,可不是隨便說說糊弄人的。
不過蒯越豈是輕易認輸的人,略一定神,決定繞開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其他:“那將軍將戶籍分為不同種類,無故不得改變,且不許境內之民隨意流動,又是何故?”
其實這才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流民也好,本地農人也罷,入了你那個民戶之後,旁的不說,身份便有了保障,這叫我們這些人還怎麼誘其為奴,吞其田畝?只是這話卻不好說出口,否則吃相也太難看了些。
“這個就更好理解了啊。”劉琮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了眼蒯越,搖了搖頭,似乎很為蒯越提出這麼弱智的問題而感到遺憾:“先生試想,民戶為農,軍戶從軍,匠戶做工,商戶行商,各安其職,不是很好嘛?至於不許其隨意流動……”
他嘆了口氣,很是煩惱一般:“若是還讓他們隨意流動,萬一被有心人偏了去,誰為本將軍種田做工?更不要提上陣殺敵了!”
蒯越臉色憋的通紅,這個“有心人”指的是誰?是曹操?還是我們荊州這些世家豪門?
他看著劉琮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驀然驚醒,自己這是怎麼了?不知不覺,便落入了劉琮的陷阱,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啊。
不行!得跳出這個框框!
蒯越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展顏一笑,說道:“哈哈,聽將軍一席話,頓覺茅塞大開。”
見劉琮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蒯越得意笑道:“只是荊州在牧守治下清淨寧和,南陽郡卻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是擾民太過了些?”
好你個老小子,又來挑撥我和老爺子的關係,能有點新鮮的不?
和兩年前那場宴會上突然遭到蒯越的襲擊而手足無措相比,如今的劉琮早已沒了那時的窘迫。
“不然!真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之前荊州方定,正是需要安民之舉,才能獲得百姓擁護,四方來投。”劉琮舉目環顧,見外地投奔來的賓客們若有所思地點頭,接著說道:“然而如今天下局勢,更為動盪。南陽郡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