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王庭的難民已經有個別餓死了,救濟的糧食已經斷了六日。她忍受屈辱要來的這些救命的東西,經不起折騰了。她明白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她也期待來一個廉政風暴,但不是現在。
“眾位愛臣,本汗還有一事相求。”
〃可汗儘管吩咐,莫要折殺臣了。”眾臣惶恐道。
“眾位愛臣也知道,受災百姓飢餓難當,已有餓死。救資要十日後方到,這期間必餓死無數。我已將部分軍糧撥出,但只夠三日用度,又命整個王宮節衣縮食,以節省出百姓用度。也請各位愛臣為百姓出一點薄力,錢糧都可,算本汗借眾位愛臣的,以後必加倍奉還。本汗在此謝過眾位愛臣。”說罷,起身一輯。
“可汗!”下面已經有人嗚咽出聲。
“可汗!”
“可汗!”
霎時地上跪了一片。眾人唏噓不已。
他們在戰場上驕傲如神的可汗,居然為了一國百姓來懇求他們。
戰場上眉毛都不曾抖一下的可汗,如今卻秀眉緊蹙,月華般的皙白麵龐,寫滿憂慮蒼生疾苦的愁,那身軀雖有抵擋千軍萬馬的氣勢,但卻那樣纖瘦。
一個不遜部造下的孽,卻讓這年輕瘦弱的肩膀來承擔。若沒有昱軍的相逼,又怎會有今日的時局?眾臣不由憐惜疼愛之心齊發,好多人溼了眼眶。
夕陽如火,寒鴉驚枝,整個天地都被映得紅通通,明日,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坐於帳外,閉目仰頭,斜陽將她的黑袍映得異常溫暖。這西突厥的陽光,她真的沒有幾日可以享受了,這片任她駕馬馳騁的草原,也要離她而去了。
突覺眼前一暗,一個黑影擋住了光線。
張開眼,清澈的眸光掃過一張圓鼓鼓的小臉,是阿史那羝藍。
“你又要投降——不知羞恥!投過來!又要投過去!”羝藍扯著脖子向衛子君喊。
衛子君苦笑。
“你忘了我父汗的話嗎?”
她沒忘,她沒有違揹她的誓言,她只是在更好的維護這個國家。
“你去吧去吧!去大昱享受吧!穿你的綾羅綢緞!吃你的山珍海味去吧!”
其實,她只要一襲布衣便知足了呢。
“你去吧——我再也不要見到你——”羝藍轉身就跑。
“羝藍——”衛子君喚了一聲,眼見她停下來,方道:“你過來——”
“我不過,要過你過來。”羝藍轉過身,卻是不動。
衛子君站起身,走近羝藍,蹲下身來,攬住她。“羝藍,與我去大昱吧。”
“我不去——”羝藍尖著嗓喊道,“我要留在這裡守著我娘,守著父汗——”
“跟我回去,我會年年帶你回來看他們。”衛子君輕輕撫著羝藍的小臉。
“”我不去——“羝藍尖叫一聲,掙脫衛子君的懷抱跑了。
真是,無奈啊,哭的力氣都沒有。
獨自跨上特勒撒,一路飛馳,去到了那片石人林立之所。
手撫碑身,劃過深深刻入碑身的字跡,“可汗,衛風今日來陪你飲酒。以後,衛風就不能常來看你了。”
開啟酒囊,將酒灑在碑下的土地,然後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你滿意我的安排嗎?我想,滿不滿意你都不會出聲,因為你向來都是聽我的。”倚靠碑身坐了下來,對準酒囊又是一大口。“也因為你很久都沒有出聲了。”
“與君寒地初相逢,絆惹苦世情。
塵緣自有離恨,花殘鬢絲生。
夢已斷,業未興,酒難醒。
此生誰料,你在白山,我赴大興。”
“可汗,喜歡我做給你的詩嗎?你應該是喜歡的,因為你一直都喜歡。”
心底一縷如春蠶抽絲般的惆悵湧來。天地穹廬之間只餘了一抹若有若無的蒼涼。仰起頭又是一大口酒,酒水順著下頜滴落黑鍛的衣襟。
“熱依闞,羝藍怎麼辦呢?她不肯跟我走啊。”
六月天,碧草長,斜陽暖,千尺遊絲,最斷人腸。
未喝完的酒,汩汩流了一地。
那個風姿綽約的身影,躺倒碑前,暖風吹著她的黑色薄衫,好似破繭的蝶,幽幽抖動雙翼。
疲軟的身軀,被攬入一個懷抱。
醉酒的人張開迷濛的眸,淺笑,“賀魯啊,為何每次頭暈都能看見你啊。”
賀魯嗤的一笑,席地坐下,把醉酒的人抱在懷裡,“因為你清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