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決不會放任你傷害他,否則,我不會原諒你,更不會原諒我自己,你我……自此決裂!”
夙砂影冷眉深鎖,難以捉摸地凝視著夜螢,驀然間,他竟開口一問,這聲音和語氣連他自己也不相信會如此迷茫,可是這疑問,又千真萬確是從他內心深處迸發而出:“告訴我,你為何,要做到這一步?”
夜螢聞言,竟然回首破涕一笑,決然道:“因為九毒是夜螢在這世上唯一的哥哥,就如同阿夙……你是夜螢在這世上唯一深愛的人一樣,這份情,永遠也不會改變。”夜螢轉回身,獨自朝著逐日城門跌跌撞撞地奔去。
夙砂影定在原地,始終一如既往地沉默,既不辯解,也不挽留,和每次分別一樣,他只是無聲地望著夜螢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然而,這一次,他卻猛然驚覺,自己的手掌竟然在不住地顫抖,夙砂影有些奇怪地抬起手掌,神情複雜地看向掌中的紋路,漸漸地,那紋路變得極短極暗,夙砂影一驚,一雙手掌不知何時已經化成了兒時的模樣,小小的,卻已佈滿血繭,他耳邊依稀縈繞起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
“砂燈照影,夙夜無寐,你今後,就叫夙砂影罷……”
夙砂影……他忍不住笑了,這個名字令兒時的他很歡喜,因為夙砂影三個字,深深地烙著與鬼域相關的記憶。
那個給他賜名的男子,同他一樣戴著張猙獰可怖的惡鬼面具,但鬼域的子民卻尊這男子為王,鬼域的域神巫君婆婆則直呼這男子為夜孤寐,鬼域未來的儲君夜螢將這男子喚作父王,而他,只能稱這男子為師父和主人。
他漸漸長大,看著無數的陌生人在鬼域來了又去了,他們都喚他為夙砂影,卻唯獨有一個女子,將他喚作小阿夙,這個女子從大宗朝而來,雖然與他僅僅相差十二歲,卻待他親如母子,以至於在那女子離開之後,生在鬼域的人,也都習慣叫他阿夙了。
“王后已懷上子嗣,乃我鬼域未來的儲君,夙兒,鬼域不能再留你,從今以後,你便是大宗朝的子民,未得本王允許,一生一世都不許再踏入鬼域地界,更不得靠近王兒一步……”
他冰冷的心猛然一顫,霎時感到沉重的酸澀與無奈,但身為鬼域王最得意的弟子,他始終是心如明鏡的,一直以來,他都比同齡的少年早熟太多,離開鬼域,是他無法抗拒的宿命,儘管那一年,他年僅七歲。
“去大宗朝尋一個叫墨臺鷹的人,成為他的殺手,代替本王兌現十年前的承諾。”
他心中一笑,殺手麼……
“身為殺手,你必須忘記曾經的出身,拋棄任何感情,斷掉所有牽念,如此,方有機會打破鬼域王室百年無休的詛咒……”
他沉聲一嘆,詛咒麼……若是宿命,我唯有揹負。
自此以後,天涯相隔,他甚至等不及看到那未出生的嬰兒是何模樣,就必須匆匆離開,他只知道,這個未出生的嬰兒,是他此生不可親近更不可去愛的人。直到十年後,他才有過一次機會秘密回到鬼域,見到已長成翩翩少年的夜螢,而一切,又是另一個恍如隔世的舊夢了……
夙砂影顫抖著握緊拳頭,沉默地立在樹林中一動不動,這是他頭一次感到錐心的痛苦,他只能像這般如石雕般地立著,讓思緒穿過十年來的顛沛流離,給自己找一個舔舐傷口的理由。不知過了多久,他試探著將手掌伸向臉上的鬼面,下意識地順著之前夜螢輕撫過的弧線,緩緩地揭下了那扇從未見過陽光的面具——那是一張怎樣地面容?面具下的容顏擁有無與倫比的俊美,可那額心卻刺著觸目驚心的黥紋。
夙砂影修長的手指撫上額心的黥紋,澀然嘆了口氣。黥紋,是他一生也無法洗去的烙印,而血親,這個身為平凡之人都該熟悉和倍覺溫暖的字眼,竟從未在夙砂影的心裡留下過任何痕跡。
哥哥麼……夙砂影不經意地一笑,霎時間,有什麼東西觸動了他心中最溫柔的部分,那是他從未跟人提及的部分,也是他心底溫暖而傷痛的部分,更是他想要打破命定的詛咒所不惜代價的部分。
殿下,或許終有一天,你會懂的。
'33'第一百五十章 天 兵
大宗延順十八年盛夏,一名急欲出城的男子與駐守懸星城門的朝廷士兵發生激烈衝突,這名男子自稱狄老三,由於行跡可疑,出言不遜,在城門口遭遇朝廷士兵的盤問,男子在情急之下與朝廷士兵刀戈相見,豈料卻失手刺死了一名守城的校尉,騷亂中,那男子身負重傷逃逸,卻倉惶遺失了身上秘藏的書信。書信很快被呈至懸星總營,殷釗親閱後,方知此信乃藍嬰投誠於墨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