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站在原地呆了呆,他竟如夢初醒一般,衝上前一把拽住夙砂影的肩膀,一改往日的溫和敦厚,厲聲質問:“你為何要如此做?為何啊!”
夙砂影冷漠地背過身去,輕描淡寫道:“你不需要知道答案。”
夜螢狠狠地一咬唇,剎那間,壓抑在心中的驚、怒、悲、疑種種情緒便排山倒海地襲來,他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澀聲哭道:“可你騙了我……你騙了我!”
“兵不厭詐,你父王和巫君未教過你麼?”夙砂影無動於衷,卻下意識地背對夜螢,始終未看他一眼。
夜螢的唇角幾乎咬出血來,哀聲道:“什麼借屍還魂!什麼別無選擇!用內力操控流雲意念寫下降書……不過是你處心積慮地演給我看的把戲!枉我只想著如何阻止你走火入魔,你卻利用我做棋子,設計騙連翹也捲入其中!”
夙砂影淡淡道:“本座並未逼他,一切皆是他心甘情願。”
“之前的情勢,難道不是在逼他答應麼!”夜螢狠狠地握緊手中寶劍,搖頭泣道,“你再清楚不過,只要連翹冒死假摹降書,又繼續留在流雲身邊,那麼他必然身陷絕境,你便可趁機跟他談條件,他天性單純簡單,如何能料到,你這步棋,看似在救他,可最終目的,卻是讓他親手將九毒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讓他做那‘屠龍計劃’的幫兇!”
“你偷聽本座計劃一事,本座還未跟你秋後算賬。”夙砂影幽幽地轉過身來,奇怪的是,他的語氣中竟然沒有一絲冷厲,反而含著隱澀。
“算賬?”夜螢一聲苦笑,悽然嘆道:“阿夙,當日得知你三番五次故意放走流雲,我便忖出了端倪,但我卻選擇相信你!後來在麓州,我的確曾暗中跟著你,親耳聽聞你向沈猶楓提起‘屠龍計劃’,那一次已經證實了我的推測,可我依然選擇相信你!我明白沈猶楓無論如何都會護九毒周全,也明白你無論如何都會進行‘屠龍計劃’,在兩難之下,我保持緘默,寧肯對九毒隱瞞,寧肯跟著你陷入這場輸贏較量,無論你為何做,如何做,做何事,我都依然相信有朝一日,你能就此罷手,徹底明白這人世間的情……”
夙砂影沉默了下來,他立在黑暗中,如同一具沒有溫度的屍身,過了許久,方才冷然道:“我明不明白不重要,可你這蠢腦筋不悉世事,一心問情,你的父王和巫君如何能放心地將鬼域大業交付於你?”夙砂影的言下之意,竟聽不出是諷刺還是寬慰。
夜螢心如刀割,淚如雨下,道:“我是蠢腦筋,洞悉不了世事人心,承繼不了鬼域大業,我唯一能看懂的人只有你……我原以為……只有你……”
夙砂影無聲地望著痛哭的夜螢,面具下的眉心鎖得更緊,他握著千魂刺的手掌竟在微微地顫抖,夜風吹拂著他的紫袍,令他的整個身影充溢著說不出的孤獨和落寞。
“阿夙……我錯了麼?”夜螢的臉頰緩緩地靠近夙砂影的鬼面,在咫尺之遙頓住,他顫抖著伸出手掌,輕輕地撫上那具猙獰可怖的面具,啜泣道:“……只是因為純粹的相信,我便追隨你來到大宗,追隨你捲入戰爭……你說得不錯,我若死在這裡,你亦不會替我收屍……今日被欺騙被利用,不過是我咎由自取……從一開始,我的到來就是個錯誤,是不是?”一問終了,夜螢已然泣不成聲。
夙砂影的唇角隱隱一動,似乎有什麼話想說,頓了頓,卻終究未說出口,強悍如他,此刻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實如此,任何解釋都是枉然。他若告訴夜螢,所有的冷酷無情或許只是表象,所有的輸贏善惡皆是宿命般的無可奈何,夜螢會信麼?他身為天影旗的旗座,活著的每一日,皆為殺戮和勝利而生,世人皆知,夙砂影,是個對敵人從不手軟留情,對身邊的夥伴亦同樣無情無義的殺人武器,可誰又知道,他此番利用夜螢,設計對抗沈猶楓,決然將九毒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夜螢,如果他告訴夜螢,自己也同樣感到過錐心刺骨的痛苦和難以言喻的掙扎,夜螢,會信麼?
“你走罷,有些事情,有些人,你本無須懂。”夙砂影嘆了口氣,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鐵石心腸。
夜螢悽聲一笑,收回放在夙砂影鬼面上的手掌,有些恍惚地轉過身,透亮的眸中已無半點光華,此時此刻,他已然神情慼慼,心如死灰,無力再行任何質問,不想再求任何解釋,他邁開腳步,沉重地動了數步,忽地又駐足停下,流著淚,厲聲道:“阿夙,我會回到鬼域,再也不會煩你,但在此之前,我必須阻止你的‘屠龍計劃’,無論你因為何種原因一再地置九毒於死地,無論九毒是不是我的血親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