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是我畫的,若畫不好,修補的功夫還仗我爹呢。他曾是宮廷畫師,姓名在宮中有記載,他不想姓名在坊間曝光,於是就用我的名了。不過,阮爺,畫肖像的技巧我是有的,只要你別太計較功力如何。”
他停下腳步,連帶著讓她跟著停下。
“你曾說你爹自盡了。”
款款,這麼久的事還記得。她扮了個鬼臉,笑道:“我爹是曾要自盡,可惜失敗了。”頓了下,唇掀了掀,終究隱忍下來。
他彷彿察覺了她的異樣,皺了眉,然後說道:
“我看不見你的神情,自然不能得知你的心事,如同我看不見你的長相,自然無從想像在你臉上表露出的喜怒哀樂。”他平靜地說:“也許,終其一生,我只能憑藉想像,幻想你的長相、你喜怒哀樂時的神情,而無法讓你的真貌烙進我的眼內,這樣也可以嗎?”
杜三衡聞言,先是愣了愣,後而想透這平靜陳述下的真正涵意,頓時一陣錯愕!
他他他……他這是在許下諾言嗎?
“杜三衡?”收緊指間力道,將她握得緊緊的。
“阮、阮爺,你你你……”真是沒有用,摸上發熱到自己不用看也知暈紅的頰面,暗惱他的情意來得這麼突然,連點心裡準備也沒有。情意啊……她咳了咳,唇抹笑道:“阮爺,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實在太好奇了!
“哼!”
款,就知道他這個樣兒。她摸摸鼻子,認了命,嘴角還是忍不住得意地翹起。
“阮爺,你看不見我,那真是可惜得緊。不過也無所謂,我看得見你,那是最重要的了。大不了以後我天天告訴你,我的相貌與穿著,久而久之,即使是幻想,也有八成像我。”
視線慢慢移到交握的十指。這麼純情啊,連點逾矩的行為都沒有……這大概是他的極限了。喜歡上一個太過正直、不解風情的男人,不知是好是壞啊……但肯定她會憋得很難受。
她垂下眸,再抬起時,又是滿面笑容,輕聲道:
“阮爺,從小我爹就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我還記得有一年,他帶我上城裡吃飯,正好遇上了個高官為民犧牲,他告訴我,只要一年,就沒人會記得那高宮的所作所為,不如自私點,為自己打算……他還教我,有些事就是預先知道了,也不要說出口。”頓了頓,她帶笑的聲音飄散在夜色之中。“我知道他在警告我,因為從小到大,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看到連他在想什麼我都一清二楚……我爹曾是宮廷畫師,在宮中為皇帝老爺作畫,四海昇平圖、射獵圖、平亂圖,他都與其他畫師合畫過,甚至皇帝的寵妃他也畫過。阮爺,你猜,一個畫師最害怕遇上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她笑。“阮爺,你當官最怕是有冤案發生:當個畫師最怕是日久生情。尤其畫人像圖,畫師的眼必須時刻追逐著對方,我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迷戀上先帝的貴妃;而我也步上他的路子,時刻追著你——”在她眼裡,當肖像跟他有了明顯的差別時,她的芳心就已遺失。應該嘆氣,但嘆不出氣來,反而很高興讓自己中箭落馬的物件是他。她斂神,再繼續道:“我爹雖迷戀那貴妃,可惜先帝一死,親近的妃子殉葬,他因此退出宮中,後而收留我……”
“收留你?”難怪年齡如此相近。
“是啊。”她笑:“原本該稱他一聲叔叔才是,但他怕沒有血緣,我會排斥他,於是乾脆就叫我喊他一聲爹。”
他皺眉,收緊五指的力道,道:“聽起來他很疼你。”
她應了一聲。“我爹是挺疼我的,巴不得將所有的畫技教給我,可惜我始終不如他願。我還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夜,我口渴,起來喝水,看見大門敞開著,爹又不在畫室,我走到門口,瞧見他……他站在芭蕉樹下被個綠衣女鬼用繩子勒住……”
“你看見的一定是芭蕉葉!”
她回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腦中卻想像那一夜芭蕉樹下的女鬼……身子一顫,緊緊回握住他,道:
“你說的對,一定是芭蕉葉。那幾日我聽我爹說鬼故事聽得怕了,便以為世上有人要自盡,一定是冤鬼來尋!”
“你爹說鬼故事嚇你?”他想起方才她爹在門口那句“我記得你最怕鬼了”,初時聽見,只會以為她爹關心她,後來一想,她爹若不提,她不會想到,正因她爹提了,存心要她在回房的路上疑神疑鬼的。
“阮爺,你別想歪,我爹真的挺疼我的,只是……他說鬼故事,原要我半夜嚇得不敢出門,沒料到我瞧見那綠衣女鬼……”見他臉色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