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瓊一時躊躇,曉得孛迭所言多半不假,但眼睜睜看著趙桓在自己眼皮底下押走,總是心痛如絞,卻無可奈何,進退不得。孛迭見酈瓊失色,曉得已經不足為患,悄悄囑人加快裝船,自家卻絲毫不敢懈怠,遠遠監視酈瓊動靜。
不消兩個時辰,河面上舟船如織,已經將車駕上的事物大半裝運北上,眼下渡口處只剩金軍與漢軍相持,孛迭哈哈大笑道:“不敢勞酈相遠送,這便請返開封防禦,異日聖上南征之時,還須借重酈相,不可自誤!”
長笑聲中,率隊登船,渡口處人去船空,酈瓊氣喪若死,立馬渡口河邊,只聽得黃河水響,天地間唯有這聲音迴盪,彌塞萬里虛空。
“酈相”
身後傳來麾下親衛的呼喊,酈瓊有如從夢中醒來,卻淚流滿面,嘶聲道:“回城!”
“酈相,這賊子欺人太甚,不如”
“住嘴!”酈瓊暴喝道:“漢軍營中盡是籤軍,家小皆在河北,汝輩任意妄為,想害死這班兄弟家小麼?”
那小校口中不言,心下卻道:“這般大張旗鼓地來追車駕,也不曉得哪個更任意妄為!”
這邊酈瓊怏怏不樂,率隊返城,那邊孛迭卻在船上稍微吁了一口氣,曉得總算逃過一劫,縱然酈瓊敢據開封為亂,只怕宋人一時間還不敢舉大軍北上收復開封罷?再者酈瓊及漢軍中將士家小盡在河北,哪裡敢便作亂?只要趙桓安抵燕京,河北地面再無顧慮矣!
黃河以北,千里地面,早被斥候探得明白,並無可以威脅到這支大軍地亂民勢力,只要不出意外,過河之後,便是自家天下了!
正在僥倖間,卻聽得舷窗外一片驚呼,黃河夜渡本來就是冒險之舉,若非早兩日強徵了這批船隻,平常渡船也不會答應送數千人馬過河,饒是如此,也花了數個時辰才渡得乾淨,眼下又聽得別有動靜,哪裡會不心驚?
“甚麼?對岸有賊軍?”
不消片刻間,孛迭便聽明白了外面驚呼甚麼,出艙看時,果然,對面岸上人喊馬嘶,火把亂搖,雖不明所以,但已經過河的金人發出的訊號卻再明白不過:有人劫掠!
“哪來的大膽賊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孛迭才逼退了酈瓊,以為從此太平,再無人敢與自家作對,哪曉得船過河心,便得到這等訊息?大怒之下,恨不得插翅飛過河去!
待船稍近岸邊,已經不消詢問了,火光下,河岸上的“賊軍”高舉著“嶽”字大旗!
………【第二百六十二章 鐵槍洗舊恨,難雪靖康恥。告慰!】………
正在驚疑間,卻見自家座船上刀光亂晃,適才默不作聲梢公水手紛紛擎出短兵,向船上金軍下手,措不及防之下,轉眼殺了數十金兵,孛迭急怒攻心,連聲呼喝之下,組織船上金兵反擊,待長矛大刀齊出時,但聽一陣水響,適才作亂的船工們紛紛躍入水中不見,留下大船在水中亂轉,漸漸往岸邊蕩去。
孛迭本不諳水性,初時極是慌張,待見這大船在水中極是穩當,被河水衝得轉來轉去,卻並無半點傾覆之險,且漸漸向岸邊靠攏,心下大定。過不多時,船底一聲響亮,船上眾人東倒西歪,卻各自一喜,曉得這便已經過了河了,當下也不待吩咐,各自跳下船來,涉水上岸。
此地離預定的登岸處已經較遠,但甫一登岸,便已見前方兵器交擊聲大作,廝殺聲震天,只是岳家軍嚴陣以待,金軍卻是立足未穩,加上眾寡懸殊,不足四千騎金軍連馬也不曾來得及上,便與對面鋪天蓋地而來的岳家軍鐵騎撞正,火光下雖不看不分明,卻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
孛迭怒發如狂,率眾上岸後,將手中鐵錐揮出,將迫近的一名岳家軍騎兵擊落馬下,隨即搶過馬來,縱馬狂奔,只盼能夠找到趙桓車駕所在,即使兵敗如山倒,若能搶得趙桓在手,也可令岳家軍投鼠忌器,不敢過份相逼,待返燕京時,還勉強可以上覆皇命!
但上馬奔出片刻,孛迭心頭一片冰寒:遠遠看去,這渡口上下數里內,無窮無盡的皆是鐵甲精騎,若趙桓已經落入賊手。哪裡還能夠奪得回來?心急如焚之下,大聲呼喝,手中鐵錐蕩起一片烏光,勁風飈處,將數丈內的火把一齊卷熄,身後金軍漸漸聚起百十餘騎。往前面大船靠岸處撞去。
右側所過岳家軍與金軍廝殺處,見這夥人來得兇悍,紛紛上前攔截,卻哪裡能夠阻攔孛迭手中鐵錐?但聞金鐵交擊的悶響聲大作,岳家軍鐵騎紛紛從馬背上拋落,餘者更不敢近身,眼睜睜看著孛迭往碼頭逼近。
“賊子哪裡逃!”
孛迭正在“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