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暑假,毛子周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戀愛,對方是其他學校的學生,也是高三畢業。他們經由共同的朋友介紹,一起玩了幾次。對方在情感方面頗為敏銳,很快就發現毛子周也是彎的,稍作試探後,兩人就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年少時候的愛戀,除了對彼此的好感和喜歡外,更多的是出於對愛情的浪漫憧憬和對神秘情事的旺盛好奇。無論異性戀或是同性戀,大多如此。如果沒有被毛父撞破,他倆的戀情也多半會因異地讀書而冷淡,乃至分手。一日毛父提前下班回家,正好撞見毛子周和小男友在客廳的沙發上接吻,頓時怒髮衝冠。他不好意思揍別人家的孩子,一頓咆哮把人嚇跑了,關上門專心致志揍兒子。等到毛母提著菜籃回家,家裡一老一小臉色都非常難看。毛父坐在沙發上抽菸,面色鐵青,手旁放著一條皮帶。毛子周跪在父親面前,鼻青臉腫,身上有多道皮帶抽出的紫紅瘀痕。
毛母嚇得手足無措,哄完老的,又勸小的,勉強把毛父的怒氣值降低到不會揍死人的程度。事後,毛子周和父親的關係變得十分僵硬。毛父勒令他改邪歸正,立刻和小男友分手。毛子周出於逆反心理,三分喜歡立馬化作十分深情,堅決不肯照毛父的話辦。過了不久,高考成績出爐,毛子周發揮不利,成績只夠上個普通大專。毛父氣得血壓居高不下,又想到毛子周鬧出來的這樁糟心事,簡直要心灰意冷。
毛子周雖報了復讀班,然而情緒低落,書也讀不進去,眼看第二年高考又要悲劇。毛父思來想去,頭髮白了一半,一時要他接受兒子的性取向是不可能的,可要眼睜睜看著孩子頹廢更是於心不忍,最後只想出一條不是辦法的辦法——參軍。他期望毛子周能夠在部隊裡好好鍛鍊一番,最好能被錘成品質優秀的直男。毛子周也覺得呆在家裡沒意思,索性接受了老頭子的建議,報名參軍。這一入伍,就是數年。期間,毛子周和父親都有不小的改變。毛子周變得沉穩可靠,既懂審時度勢,又有做事的魄力,不再是當年那個愣頭小子。毛父則隨著年紀的增長,漸漸心軟,和毛母一起預設了兒子的性取向。
時至今日,毛母也斷了掰直兒子的念頭,只盼望著毛子周能有個貼己的伴兒。雖然現在同性還不能領結婚證,得不到法律的保護,但有個人一起過過日子消磨時光也比做條單身狗強,也可令她稍稍安心,少點牽掛。
毛子周摸了摸口袋裡的煙盒,說道:“前幾天搬到我那兒住了。”
毛母嚇了一跳,手裡捏著桔瓣,張著口問道:“這就同居了?”
毛子周忍笑道:“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前陣子消防檢查,他得重新找房子住,我就把他拐過來了。”
毛母鬆了口氣,意識到毛子周故意逗她,憤怒把手中的桔瓣往他臉上丟。毛子周配合地張嘴接桔子,嬉皮笑臉地吃了。
毛子周道:“媽,你放心吧。說不定今年中秋,他就能上咱家吃月餅了。”
毛母嘆了口氣,正要說話,毛子周的來電鈴聲響了。毛子周看了看手機,對毛母道:“是他。”毛母瞪大雙眼,正襟危坐,把電視音量調至無聲,全神貫注聽兒子和“兒媳婦”……不,是心上人說話。
毛子周嘴角不住上揚,笑道:“小米。”
米立道:“哥,春節快樂。”
毛子周道:“春節快樂,在做什麼呢?”
米立道:“陪家裡的小孩放炮。”他話音未落,話筒裡便傳來一聲響亮的爆竹聲,和孩子們歡喜的尖叫。
米立道:“哥,你等下。”毛子周聽見米立和別人說了幾句方言,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以及模模糊糊的歡聲笑語,可想而知米立家中的熱鬧場景。
過了一會兒,米立的聲音響起:“怎麼樣,會不會安靜點?”
毛子周道:“清楚多了,你換地方了?”
米立道:“嗯,房間裡比較安靜。”
毛子周道:“在你的房間嗎?”
米立疑惑道:“是的,怎麼了?”
毛母略為尷尬地把眼神轉向電視。雖說知子莫若母,但總有些事是需要隱私的,比如說談情說愛。毛子周的問話雖然內容普普通通,可是那表情和語氣實在太肉麻,彷彿柔軟得能擰成七百二十度似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毛子周的這一面,很不適應。
毛子周看了眼毛母,笑道:“我在我媽這,她也祝你節日快樂,向你父母問好。”
米立連忙道:“阿姨好,謝謝!哥,你代我向阿姨問個好啊。”
毛子周對毛母道:“媽,小米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