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住,又不讓毛子週迴來陪她,說是需要個人空間,一個人更清閒。毛子周放心不下,只好經常看望她,又請了個保姆,給老人家做飯打掃衛生。
他出門前,給兩隻貓都開了貓罐頭,當做它倆的年夜飯。又把碗裡的貓糧填滿,以防它倆半夜餓肚子沒人喂。年三十的下午陽光燦爛,兩隻貓吃飽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曬毛茸茸的肚皮。
毛子周換上筆挺的西服,笨手笨腳地繫好領帶,對貓們說道:“兒子們,春節快樂,明天見。”小花、小白一前一後跳下沙發,把他送到門口。毛子周走到樓下,還能聽見貓們的叫聲。
毛子周請的保姆是外地人,年輕時從外地跟著丈夫到了這裡,不料中年離婚,孩子在其他城市工作成家,到了春節,便常常只能孤身一人。毛母見她可憐,又覺得她人品不錯,便邀她一同過除夕。
保姆和毛母都是做菜的好手。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不停地勸毛子周多吃。毛子周在美食和長輩的佈菜雙重攻擊下,吃得肚皮滾圓,險些撐死。飯後,三人一起看晚會。毛子周為保姆和毛母講解小品相聲裡的網路用語,往往電視裡的觀眾笑了數回,兩位阿姨才領會意思。
保姆意興闌珊道:“還不如晨練時老王說的笑話好笑。”
毛母贊同地點頭。兩人轉而討論起晨練時哪個老夥伴最有趣,哪個事兒最多。繼而話題又轉到太極拳、廣場舞、合唱團各個小圈子內部的愛恨情仇,一面交流八卦情報,一面點評。毛子周聽得頭暈腦脹,索性拿著手機到陽臺給人電話拜年。
他的手機裡裝滿了親友和生意夥伴的賀年簡訊,有辭藻華麗俗氣的群發簡訊,也有簡潔明瞭的“新年快樂”。他先打了個電話給嚴嘉,嚴嘉正和家裡人打麻將,兩人隨意交談了幾句,約定了假期裡短途旅遊的日期,便算拜好年了。其他幾個電話,也大致如此,接電話的人或是在看春晚,或是和親人打牌,也有好興致在郊外放煙花的,反而襯得他有些冷清了。
毛子週迴到客廳,保姆已經先回家了。毛母降低了電視音量,招手道:“過來,和媽好好聊聊。”
毛子周依言坐下,隨手掰了個桔子。他吃了一瓣,確定是甜的,才遞給毛母。毛母一邊吃桔子,一邊道:“再和我說說你相中的那個小夥子。”
毛子周早在高中時就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他當時總忍不住注意班裡一個斯文清秀的男生身上,他也說不出對方有什麼優點,卻總想在對方面前表現自己,就像是愣頭愣腦的傻小子老是在心儀的女孩面前衝動一樣。他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妙。
當時同性戀方面的知識並不普及,還被很多人當做是變態的一種。毛子周當然不肯承認自己是變態,便到圖書館借了李銀河的《同性戀亞文化》看。毛母在收拾房間時發現了這本書,立刻詢問毛子周是否性取向有問題。
毛子周也無意隱瞞,坦然地向毛母承認,比起纖瘦可愛的女孩子,他反而更被有著同樣生理結構的男性吸引。他又翻開李銀河的書,讓母親看相關的章節敘述,以證明自己並不是偏見所說的神經病。
可憐毛母從來只把重點放在提防兒子和漂亮可愛的小女生早戀上,可從來沒想過連同性也可以成為兒子早戀的物件。在她那個時候,同性相戀的傳聞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多是隱晦而不光彩的,講述人總是用獵奇的口吻述說,聽眾則唏噓當事人不懂事,放著女人不要,搞男人有什麼意思,可不就是腦子有病麼。
毛母強忍暈倒的衝動,反覆盤問,將毛子周的那點兒少年心事問了個一清二楚。毛子周倒是想得開,反過來安慰臉色青白的母親,保證不會讓個人感情影響學習成績。他哪裡知道,他母親在意的並不是他那可憐的勉強及格的成績,而是與眾不同的性取向。做母親的,想得比年少的兒子更長遠。如果毛子周真的只喜歡同性,那就意味著他不可能像其他男性一樣娶妻生子,擁有幸福和睦的家庭。更糟糕的是,他還有可能遭受他人的歧視,要承受額外的挫折。她怎麼捨得讓毛子周吃這些苦。
絕望之下,毛母甚至動了把毛子周押去看心理醫生,治療性取向的念頭。她逼著自己看完李銀河的書。她發現這本書時,還書期限將至,她不得不去圖書館續借,並且還借了其他一些性心理方面的書籍。她始終記得,借書時,圖書館員多看了她一眼,眼神裡沒有明顯的嫌惡或是猜疑,卻仍令她心裡發涼。
毛父脾氣火爆,毛母怕他知道後大發雷霆,反而造成負面影響,便暫時瞞著丈夫,同時更加密切關注兒子的情緒變化,以便及時引導。
高考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