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吵吵鬧鬧聲,傳到正臥榻抽菸的王德興耳朵裡,不耐煩地放下煙具,伸個懶腰想出去看看。躺在對面的姑娘撒嬌地說:“用得著你嗎?讓王彪把那個混球打發走算啦!”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脖子。
“王彪!”王德興高喊。一個彪壯的大漢走進來,說:“爺,我就這把牌好。”
王德興知道他在“推牌九”,說:“出去看看,回來讓小翠給你燒個泡兒。”
“又有小孩兒撒尿啦?”王彪一擼袖子,漫不經心地走出去。他是萬春樓的保鏢打手,一身蠻力,能將茶盅般粗的樹飛腳踢斷。有些不守規矩或喝醉撒野的嫖客,都被他一拳打昏,橫著扔出去。
一口煙還未從王德興的肺腑盤旋而出,王彪便跑回來,說:“爺,會到硬手了。
我一拳過去像錘在鐵錠上。把我往杯裡一帶,把菸頭兒塞進我嘴裡,媽的,好在是戳滅的,要不,滿嘴燎泡兒……“”哪條道兒上的?“王德興不得不站起來。
“這回我眼拙,還真看不出來,還帶著槍呢!”王彪瞟著蜷身躺著的小翠,她漠不關心地望著屋頂,哼著曲兒,穿紅繡鞋的腳不住地打著節拍。
“王彪,”王德興扭身說,“給警察廳葉念秋秘書掛個電話,派幾個弟兄來。
我琢磨這個人有來頭。“”長得嘛樣兒?“小翠懶洋洋地問。
“媽的,挺帥,像周瑜,比範四少還強。”王彪揉著嘴角兒,頻頻吐著粘在上顎膛的菸草末。忙著去打電話。
王德興撥開人群,說:“都幹正事去。”走到端坐著的東方鴻飛面前,拱著手說,“失敬、失敬。鄙人王德興。山不動水轉,都是朋友,有話好商量,別傷了和氣。”
東方鴻飛嗯了聲,坐著不動,用目光審度著王德興:禿頂,滿臉橫向,渾然像個肉球。因戴著一副茶鏡,看不到那隻瞎眼。金牙、金戒箍、金懷錶鏈一齊閃光。
“上好茶!”王德興把東方鴻飛面前的茶盞拿起來,把水潑在地上,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把手槍拿起來,遞過去,“朋友,手頭兒要是緊,德興願解囊奉送,想解悶兒,43位姑娘任你挑。”
“我挑‘雪裡紅’。”
“呂小娟小姐?”王德興笑起來,說,“先生這倒有些為難。
呂小姐一來身子不適……“”慢。“東方鴻飛把手一舉,神情凝重地說,”我只是想見見她。“”那好!“王德興扭臉喊,”呂小姐……“
“喊什麼,我來了。”聲音很嬌脆。不知何時,呂小娟竟出現在樓梯上。東方鴻飛心裡一跳,心想,果然名不虛傳,是個嫵媚、嬌嫩的姑娘,穿著一件白緞的素花旗袍,鬢上插著一朵絹花,你江南的桅子。柳眉間微蘊著陰涼,兩隻媚氣的眼裡流露出隱隱的放蕩。
“你肯出五千銀圓?好大方啊!”她緊緊盯住東方鴻飛的臉。
“剛才開價五千,現在只能是五百了。”東方鴻飛嘴上應咐著,暗自思忖,頭腦雖旋轉但如亂麻,理不出頭緒。他想到了“藍色妖姬”。
呂小娟望了他半晌,嘴角浮起一絲極有修養的笑意,輕拍了東方鴻飛的肩頭一下,扭身走了。
旁人誰也不知道,呂小娟這一輕拍,差點兒使東方鴻飛承受不住。他心裡凜然一驚,剛要說話,妓院門外響起汽車的引擎聲,緊接著,數名警察跑進來。
“誰在這兒搗亂!”一名警官陰陽怪氣地喊起來。
“是我。”東方鴻飛把腿翹起來,顫顫著鋥亮的皮鞋尖兒。
“啪”。警官打個立正,敬著禮說:“東方警長,有何吩咐?”
“不是公事,這套免了吧。”警長笑著說。
“警長也到這……今天,有這個興致啦?”警官討好地說,見東方鴻飛不予理睬,轉身對發怔的王德興說,“這是東方鴻飛神槍警長,伺候好了。”“兄弟有眼不識泰山,東方警長多有海涵啦!”王德興連連賠禮,他知道眼前站著的是廳長的紅人。
第七章:胭脂窟裡鳴神槍
王德興萬萬想不到東方鴻飛警長要做東請客,他知道如逐血蚊蠅似的警察是無利不早起的。東方鴻飛在頭等的全聚德飯莊包了雅座,開門見山地說:“王老闆,你和範文心交情不淺吧?”
王德興暗吃一驚。此時,他的茶鏡已經摘掉,僅餘的右眼瞪得滾圓。他知道範文心包下“雪裡紅”,所謂交情,不過是金錢美女,彼此各有所圖。呂小娟虧的是死鬼曾許諾給她全套白金首飾,並附贈兩個以清透為貴的水晶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