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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家人出問:“相公尊姓?是那裡來的?”又李道:“我姓白,住在吳江,是你老爺的通家子侄,去年三月裡,還與老爺在西湖相會的。”那老家人道:“相公沒看見門狀麼?先老爺已於去歲四月二十七日去世了。”又李道:“這是知道的,我正要進去弔奠,並會你家公子。”老家人道:“不要說起公子的話,為嗣了他,啕氣不盡。既是相公要弔奠,待老奴進去說著。”少頃,出來道:“相公,你認錯了,先老爺並沒有相公這一門親識。”又李道:“這又奇了,想嗣子不知是遠支近房,那知我與未公世誼!”因又說道:“你公子或是不知,你小姐是知道的。你再進去稟知小姐就是了。”老家人道:“原是對小姐說的,那個去向公子說?”又李道:“這越發奇了,怎小姐都不認起來?”那老家人見又李呆在椅上,只認是拐騙的人,發話道:“你若要套假書,認假親做那脫天的事,只該在熱鬧人家去。我們這樣冷落門戶,也不該光降了,還只顧呆坐著怎的?”又李正在疑詫,忽聞此等話頭,不覺發怒喝道:“休得放肆!我文相公是柺子麼?”老家人道:“你是姓白,怎又說甚文相公?”又李失笑道:“是我說錯了,實是吳江文素臣相公。”老家人道:“怎麼自己的姓都會錯說的?”還待班駁,只見屏門後有人伸頭一探,失聲道:“這是文相公呀!申伯伯怎還不進去說呢?”又李看去,依稀認得是婢女素娥。那老家人方才跟著素娥進去,不一會,見鸞吹渾身縞素,哭出廳來,說:“哥哥怎今日才來?可憐我父親不能見面了!”又李流涕而答道:“愚兄因有事耽擱,不料老伯已經辭世,不勝哀悼!”作下揖去。鸞吹跪在地下,連連稽顙。又李慌忙也跪下去,拜了四拜起來。只見中間屏門大開,大廳上停著未公靈柩,兩枝白蠟輝煌,一段香菸繚繞。又李進去,伏地大哭。鸞吹陪著,哭得真是悽惶。那老家人也陪落許多眼淚。素娥住了哭,勸說道:“文相公一路來風霜辛苦,不宜過傷。小姐也該節哀相勸。”鸞吹漸漸收住哭聲,含淚勸解。

又李正待慟哭,忽覺胸肋板痛,暗忖,且到明日哭祭,也就勉強拜畢而起。鸞吹陪進內書房來,只見滿屋蛛絲,凝塵積寸。老家人取進鋪程,安放東邊榻上,一面掃地揩抬。又李探出尺頭,遞與鸞吹道:“這兩端緞子,是愚兄弟奉上老伯做件衣服的。誰料去歲湖邊,已成永訣!這一端縐紗,是家母寄與賢妹的。”鸞吹涕泣拜受。須臾,擺上飯來。鸞吹道:“家中不用葷酒,一時備辦不及,恐哥哥餓了,請胡亂用些。”又李道:“素飯甚好,愚兄才算今日聞訃,以後俱不用葷。”鸞吹道:“哥哥並無服制,怎說吃素的話?”又李愴然道:“老伯待愚兄真如子侄,即再降一等,亦總比大功之喪。百日之內,自當不用葷酒。”鸞吹再四不肯。素娥道:“文相公至性諄誠,然究系無服,也不必拘定月日。俟過了老爺週年,再用葷酒,似為兩盡。”又李與鸞吹俱各允了。又李見鸞吹陪坐於旁,請其自便。鸞吹道:“論起小姐,與哥哥患難周旋,情逾骨肉,本應親陪茶飯。奈嗣弟頑劣,恐有嫌疑,止在這旁邊,與哥哥敘話,休要見罪。”因將未公回家得病,醫治不效之事,從頭告訴。

又李用完了飯,問嗣子如何頑劣。鸞吹道:“一言難盡!”因叫素娥:“你看看外邊。”素娥道:“大相公此時,正好在賭場中呼麼喝六哩。況且此處,他也從沒進來。”鸞吹因說道:“先父病中,請了族親,立堂弟洪濡為嗣。寫上兩紙分關,兩張遺囑,將二百畝田,留與小妹用度。”素娥介面道:“文相公就如小姐的親兄,小姐的姻事,也該通知相公,待小奴代說了罷。”鸞吹羞得滿臉通紅,垂首不應。素娥便道:“先老爺回家後,就將小姐許配本縣世宦東方老爺家。那公子文才相貌,俱第一流,與小姐天生對頭。老爺這二百畝田,寫開小姐在家,即為日用。小姐出門,即為奩田的。”又李道喜,鸞吹羞得要死,只等哭泣。又李道:“賢妹明理之人,男婚女配,人倫之大,何作此尋常兒女態耶?愚兄蒙老伯囑咐,到處留心,並無佳士足婿賢妹者。如今是好了,這條心念可以放下了。”鸞吹挪然了一會,慢慢的抬起頭來,說道:“先父又把一百畝田,留與舍妹,以十年為期,說日後尋得著,替他備妝奩。倘尋不著,仍歸嗣弟。又留下一百畝田,說小妹蒙哥哥救命,奉為遺念。其餘千餘畝田都潑與嗣弟管業。這都是先父親筆,族親都與名畫押的。那知嗣弟年幼,溺於賭博,自從嗣了進門,喪事一毫不管,終日呼盧喝雉。小姐和他拼命的吵鬧一場,方不敢在家賭博。去歲至今,已敗去千有餘金,將先父世守之業,已賣去二百餘畝。前日不知聽誰唆使,口裡不乾不淨,說:”吳江人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