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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實道:“這事有轉機了,我們晚上趁這酒餚,邀他倆個同吃,帶點酒意,那事兒就容易動了。”張媽不答,只管翻著籃兒,忽失聲道:“阿呀!你這老頭兒瘋了?啥事情買許多東西!”復低聲道:“你當真起來了?這不過是個由頭兒。你還記得並親的那夜,你一杯,我一杯,吃得半醉,同進房來幹那一生一世第一遭兒。如今沒啥快活的了,就是要吃酒助助興,只消十二文買包豬頭肉,和你兩人油一油也就夠了,你倒要吃起和合飯來,只怕你那棉花條兒就在酒裡浸了三日也不會硬朗的。”老實膩了臉,只是笑。張媽拿了酒餚,在外面桌上擺好,趕去燒飯。忽聽門外有人喊叫,老實進來說:“李四嫂和你說話。”張媽丟了火鉗走出來,四嫂用手一招,跨出門外,交頭接耳了一會,張媽才得進來。老實根問道:“四嫂袖子裡塞出來的是啥東西?”張媽不答,低著頭燒火。停會飯熟,進去請了石氏、璇姑,四人坐下一同吃著,張媽開口道:“這是老頭兒恐你們傷心,特地買來替你們壓驚散悶,須多吃一杯兒。”璇姑等看見酒餚,因住在老實家裡已是四月,油煎豆腐都沒嘗過,今日怎得如此破鈔,不免疑惑,因推不會吃酒,把張媽揀的一塊素蛋吃了。石氏亦略為領情,便起身進廚,盛了兩碗飯,同璇姑吃畢,道聲失陪,先進房去。外面老實夫妻居然我斟你酌,把這酒餚都收拾到五臟廟去。

酒已微醺,胡亂吃過了飯。那知張媽從不吃酒,一兩杯落肚,登時面紅耳熱,氣逆頭眩,乜斜一雙七八層皺紋的俏眼,向老實道:“我已是支撐不得,你去收拾廚下罷。”老實真個把盤兒碗兒杯兒箸兒壺兒瓢兒一件件收拾起來,連那桌上的蛋屑兒鵝骨頭兒荷葉包兒一古惱兒丟人糞箕之內,然後到廚下洗抹乾淨,息火出來。石氏姑嫂早把房門關上。老實進來,張媽躺在床上鼾聲如雷,老實則怕誤事,忙向推醒起來,斟過一盅茶,卻是冷的。張媽呷了一口,覺得酒氣減了好些,聽著內邊房裡寂無聲息,燈火尚明,知道未睡。老實與張媽商量做那勾當,卻自知年老,不敢輕試。張媽說出李四嫂叮囑的話,倘或支架不住還有解藥,老實方始放心。兩顆紅丸,各咽其一,將茶送下,於是息燈上床,爬在一頭睡下。這裡石氏、璇姑因老實夫妻今晚買些酒菜,早已起疑,隨後李四嫂又來,鬼鬼祟祟,不知施出怎樣毒計,卻不道老夫妻有這等事。

璇始擔驚已久,自戳頸之後,公子未嘗再來,變出花樣,百般引誘,都是有人貪財獻勤之故,以至心猶未死。料想今夜斷無他故,因把四嫂送來之書展開一看,是一部《會真記》,一部《嬌紅傳》,一部《好逑傳》,板清紙白,前首繡像十分工緻,約略翻閱,卻已得其大概,指著書道:“嫂嫂,四嫂拿書來,恰在客人寄銀報死之後,惡奴奇計,愈覺顯然。但這惡奴費盡心思,百般纏擾,如何得了?你我兩個女人,就要跳出坑阱,別尋住處,卻又是哥哥主意搬到這裡來的,定為他們所阻。你我苦命,應絕於此。死固分內,但差哥哥與文相公均不知道。這些人混造黑白,轉恐汙名難受耳。”石氏道:“我看惡奴不過紈絝性成,驕奢淫佚之尤,論到底來,並非險惡。這些人在他跟前獻勤,圖他財帛,止道姑娘是個尋常女子,不慕財便愛貌的,生長小家,伶仃孤苦。即使姑娘絕世聰明,也還恃著顧影少年,風流才子,必有一端可以動得你心。若不是旁人撮弄,你看那夜之後,已是絕了蹤跡,豈非惡奴尚有怕事之心,不比別的弓雖。暴麼?姑娘拿走主意,不動聲色,再付他幾個決絕迴音,或者惡奴心冷,我和你就災消禍退了。”璇姑道:“我也如此想,就是那夜,他見勢頭不像,只管發抖,怕奴跑出去。究竟公子性兒,還是要麵皮的。看那相貌,也不是下賤,若使改邪皈正,功名富貴也可操券。只是祖父掙下家財,現成享福,逸則思淫,專在粉黛叢裡過活,邪氣日深,正氣日薄,引入旁門左道,妄想昇仙,練習採補。那班妖道供養在家,怕就是禍根哩!其餘的人,不是他家人小子,便是住房貧戶,那個不奉承他?自幼至長,不歷艱險,不聞規諫,就把良心汩沒。想是他連氏祖宗及現在做尚書的造孽太重,不該有個賢子孫,這也是一定的理。但我落在坑阱之中,橫豎不能跳出,若以勢力相爭,終於一死,不如寫幾句偈語夾在這書裡,使他見了或者激發他羞惡之心,再不亦可以報應禍福動之,所謂疾馳之馬,見石回頭;方燒之炭,入水便熄。天下事,惟陷之深者,其出愈速,窮極則變,理有固然。我且試他一試。”石氏未及回言,忽地雙眉直豎起來,怒容可掬,側過耳來在那裡細聽。璇姑取出一張紙,提筆便寫,正是:

欲傳振聵驚聾語,驀地殘雪破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