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弦上的箭,直對著她的後面,頃刻之間她已經成馬蜂窩了。
她嘆息,這還沒開口呢就這樣了?
皇上的雙眼跟小刀子似地戳她臉上,後有箭,前有刀,她的命怎麼這麼慘?
面對皇上的眼刀,她也不敢怠慢,正色道:“包括受賄人的名字和賬目,五品以上的一百多口子,五品以下也有幾百人,還請皇上龍目御覽。”
封敬亭沒接,只對下環視一眼,“這些人都在你參劾之列嗎?”
郭文鶯道:“皇上要問臣參多少人嗎?”
封敬亭抿抿嘴,“你有話直說,不必隱晦。”
郭文鶯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的站起來朗聲道:“臣只參一個,就是臣自己。”
封敬亭微微一怔,還沒等他說什麼,只見她一臉悔恨道:“臣本來想有一個參一個的,可是當是臣心裡有愧啊,臣也在貪腐之列,有何顏面參別人?馬如雲送了兩萬兩銀子,臣原本不想要的,可是不知怎麼的,手就伸出去了……”她說著狠狠拍了自己手背兩下,“都怪你,這雙手臭手,怎麼就管不住自己呢。”
她淚汪汪的雙眼看著皇上,“這……都怪臣意志力不堅,可是受賄的感覺好啊,銀子握在手裡心是熱的,臣一年的俸祿不過幾百兩銀子,這夠臣花銷好多年了。”
第六百零六章 參啊
馬如雲真給她兩萬兩了嗎?還真是真的,馬如雲什麼人?杭州商會的會長,而杭州就是整個東南經濟的中心,經他手的錢財數額大到什麼程度,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吧。他這樣的人好容易逮著郭文鶯這個大咖到杭州,又怎麼可能不賄賂?
所以就在郭文鶯在酒樓宴客的時候,一件禮盒就已經送到了盧府,是盧俊延代收的,那人說是土儀,盧俊延開啟看過,見只是些燕窩魚翅之類的,便也沒拒絕。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在盒子底下有夾層,裡面放著兩萬兩的銀票。這馬如雲為了拉她下水,也算是費盡心力了。
等郭文鶯發現之時,已經是幾日之後,那會兒馬如雲被抓,這錢是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索性收也收了,正好今日郭文鶯借這個機會說出來。反正皇上讓參人,她是不會那麼傻的真的和江南四省官員過不去的,橫豎要參就參一個,那就是她自個兒。
封敬亭聽著,臉色瞬間陰暗起來,她這一番話可說得太有深意了,這是在給誰找藉口呢?
郭文鶯見他臉色不對,立馬換了張剛毅面孔,慷慨激昂道:“當官受賄有哪個是明來明去的,有哪個不是明公暗私,床底下做交易啊?不信就照著這上面問,哪一個都能給你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給我,我收了,那就是別想跑,那就跟這上面所有人一樣,那就是貪贓枉法,那就是魚肉百姓,拉出一個宰一個,絕沒冤枉的。”
說到後來居然伏地大哭,“皇上,臣有罪啊,實在是奇恥大辱,罪不能繞啊。請皇上責罰臣之罪。”
封敬亭只覺一口老血差點被氣得噴出來,已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郭文鶯很少做事這麼老道,這是完完全全把他佈下去的菜又給布回來了。他讓郭文鶯出頭,也是想就此斷了她的官路,倒沒想到被她反將一軍。她以為先把自己搭進去,下面的事就不用做了嗎?
低喝一聲,“郭文鶯,你就不怕死嗎?”
郭文鶯淡然一笑,“回皇上,那要分怎麼說,臣有辦案的由頭,收受賄賂,那純粹是不知者不罪,叫人給陷害了,再加上自首,還不至於夠上砍腦袋的罪吧?”
腆著臉笑成一朵花,“皇上受賄舒服啊,有錢好啊,馬如雲那宅子多漂亮啊,要花有花,要草有草,臣看著過癮啊,也巴不得能有一套那樣的宅子,等將來老了養老的時候,也該有個地方不是嗎?”
這是故意扯開話題了,封敬亭心裡這個恨氣呀,明知這是又被她擺了一道,卻又拿她無可奈何。她這擺明了不想參奏上百官員了,可人家不是說了嘛,夠不上砍頭,挺多是個罷官免職了。
心裡氣這丫頭,故意拿話挑她,“那賬簿中所涉及官員該如何?”
郭文鶯復又磕頭,“皇上有一個殺一個,殺一儆百,先拿我第一個人開刀就是。”
封敬卿遠遠的看見這一幕,好險沒笑出聲來,這個郭文鶯還真有點意思,拿她開刀,她什麼罪都沒有,還開什麼刀啊?何況她是皇上的心尖尖,皇上會捨得斬了她嗎?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一出大好的功德戲,竟也被她唱出不同的味道來了。他就說郭文鶯不是那麼容易擺佈的,皇上想要擺佈她,怕也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