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討論軍務”四個字咬得極重。哥哥似有觸動,看著我道:“可是溪雲已經來不及了。”
我心裡一緊:“什麼來不及?”
哥哥手握成拳,往案上狠狠一砸,道:“七星關原本還可以撐上幾日,我派去的援兵也在半途上,但沒想到七星關城的鎮守軍,竟然大開城門迎接蕭王,一夕之間倒戈了!剛剛傳來戰報,七星關已經淪陷!”
我一驚,道:“那蕭軍豈不是很快就要來攻吳山關?”
哥哥陰沉著臉,緩緩點頭:“若蕭軍兵臨吳山關,那麼我只能避開他的鋒芒,只守不攻。”
“你是什麼性子,我最瞭解,所以我才會把一切告訴你。溪雲,回去吧!”
回去。可是回到哪裡去呢?
我突然有些茫然,退出軍帳。
軍營裡的氣氛果然比前幾日緊張許多,許多士兵都在井井有條地操練,但是他們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那種誓死同仇的慷慨,取而代之的——
是猶疑,是麻木,是焦躁,是迷茫。
哥哥並沒有把我的身份向全軍公開,我平時也是穿男裝戴甲盔,以至於很多士兵都以為我只是哥哥身邊的一名侍從。
兩個巡邏計程車兵從我身邊走過,垂著頭嘆氣:“你聽說了嗎,蕭王很快就要打過來了。”
“知道,只怕這次凶多吉少啊。”
“哎,大家心知肚明,哪裡能抵擋得了那樣的虎狼之師?”
我猛地站住,有什麼東西撞進心裡,比秋雨更讓人覺得寒冷。
怔愣之間,前面幾十步遠的轅門有些騷亂。我快步走過去,只見湯青和數十士兵正押著幾個狼狽不堪的布衣人往回走。
湯青的傷好得很快。到底是十六七歲的毛小子,只幾天時間,又生龍活虎的。我上前將湯青拉到一邊,問他:“湯青,這些人是什麼人?”
湯青一臉憤慨:“公主,這幾個人聽說要打仗,就趁天黑跑了,我領著幾個人追了幾十裡,才把他們抓回來!”
蕭軍的風頭到底有多盛,竟讓軍隊裡出現了逃兵。我倒抽一口冷氣,問:“逃兵的處罰是?”
湯青笑道:“下場還有什麼呢,無非就是個——”
他用手橫起來,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我別過臉,往哥哥的軍帳走去。湯青忙追了上來:“公主,公主是不是嚇到了?湯青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我該死,該死”
我打斷他的話,問:“你為什麼不逃?”
湯青怔怔地看著我:“公主”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問他道:“你為什麼不逃?”
湯青俊秀的臉上表情登時肅然,站定了看我,道:“戰火燒到家鄉,我成了孤兒,就算逃,我又能逃到哪裡去?倒不如獻身戰場,還能為家人報仇。”
湯青不逃,是因為天下之大,再沒有去處。可是那些家中有著雙親妻兒計程車兵,何嘗不想留一條命和家人團聚?
我沉默著往中軍大帳走,湯青上前攔住我,正色道:“公主是不是想為那幾個逃兵求情?”
我垂眸不語。他繼續道:“公主心善,連我這樣的人都不忍犧牲,肯定也會想對那幾個逃兵網開一面。可即使公主對我恩重如山,我仍然要說——公主,不殺逃兵,不足以正軍心。”
我抬眸看他:“我沒有想過為逃兵求情。事到如今,只能想出一個辦法,好好應對接下來的惡戰。”
手伸進襟中,觸到了那柄羊脂白玉梳。
若要穩定軍心,只能靠它了。
天幕擦黑,軍營四周熊熊地點起火把。中軍大帳裡燈火通明。
我將羊脂白玉梳緩緩放到軍案上,哥哥抬眸看我:“什麼意思?”
我負手而立,淡淡道:“得鳳螭者,得天下。這把梳子就是傳說中的鳳螭。”
哥哥若有所思地將那柄梳子拿起,放在手中端詳,片刻後還給我,道:“我問過母親,她很明白地告訴我,梳子和鳳螭無關,我們洛家也從沒有什麼鳳螭。”
自從九年前爹爹故去,母親傷心之餘,削髮為尼,從此青燈古佛,抄經唸佛。聽哥哥提起她,我心中隱隱作痛,哀傷地道:“可是小時候,母親曾告訴過我說,這把梳子承載著洛家的一個秘密。而當年南詔皇帝和蕭王都接到線報,說鳳螭就藏在我們洛家。如果不是這把梳子,那還會是什麼?”
燈火突突地冒著煙氣,晃動著映在帳中的魅影。哥哥笑了一笑,道:“如果這把梳子真的是鳳螭,為何母親不承認?就算母親不想我爭名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