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奪過我手中的酒碗,蹙眉道:“你可曾想過,江楚賢既然肯冒險,就說明他想好了計劃敗露的對策!他是南詔皇族,是我們襄吳的敵人,你何必這麼幫他?”
我眼角酸澀潮溼:“為什麼幫他?我只是覺得欠了江楚賢太多”
“說不定,你還顧及著那個皇帝吧?”哥哥打斷了我的話,讓我微愕然。
“自家御苑的後山闖入了一群兵,任誰都會氣得半死吧!呵呵,溪雲,你是不是也在顧及他的感受,不想鬧得太僵?”哥哥嘲諷地一笑,將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顧及江朝曦?
我仰頭笑著,笑到最後,笑出了眼淚:“在南詔人眼中,我永遠都是襄吳公主,可到如今我才明白,在襄吳人眼中,我也永遠都是南詔妃子。”
哥哥眸色一黯,有些不忍:“溪雲”
我斂笑,冷眼看著哥哥,道:“你也會像猜疑我一樣,去猜疑那些交換回來的襄吳俘虜嗎?如果是這樣,倒是可以解釋襄吳出師不利的原因了!”
“你!”哥哥氣得面色鐵青,說不出話來。我未及他再多言,一甩袖子出了中軍大帳。
後來,湯青還是受了三十軍棍。
那天,無論我如何哀求,哥哥也沒有收回對湯青三十軍棍的處罰決定。
我將湯青扶下來的時候,他已經連呻吟都沒了力氣,已然奄奄一息。軍醫給他開了外敷內服的藥,過了一天一夜,他才轉危為安。
我守著湯青一天一夜,困了就伏在案上小寐,累了就蜷縮在椅子上。這一天一夜裡,我徹底見識了哥哥軍令如山的作風。沙場的磨礪,已經將他完全塑造成一個鐵血的軍人。
湯青還昏迷著躺在床上,偶爾囈語。床沿邊上放著煎藥的爐子,用蒲扇往爐孔裡一扇,爐膛裡就有火花在明明滅滅。我蹲在爐子旁輕輕扇著火,只覺得撲面一陣暖熱。
熱乎乎的爐體,真像小時候常常籠著的薰籠。
我的思緒漸漸就飄回到數年以前,那時洛家在襄吳還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
小時候,爹爹把我當男孩養,好讓我學一身武藝,不失將門之風。即便是如此,那些王孫公子們還是不願意和我多說一句話,只有哥哥不厭其煩地帶著我這條小尾巴出入太學館,耐心地督促我讀書習字,學習騎射。
有一年冬天,天降瑞雪,太學館裡生起了暖融融的薰籠。小孩子貪暖,於是我便籠著袖子,頭一歪,靠在薰籠上便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可真是沉,直到我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家中的床上。
原來哥哥不忍叫醒我,又怕我睡沉了著涼,就把手爐塞進我懷裡,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我裹上,將我從太學館裡一步步地背到轎輦上。
那一年,哥哥生了一冬天的凍瘡。
白駒過隙,時光輕擦。轉眼間,遠去了那麼多那麼多的歲月。
如今,哥哥看向我的眼中,只有一抹陌生的神色,如隔簾杏雨,讓人看不真切。
我嘆了一口氣,心裡失落,連給爐子旺火都沒了力氣。索性丟了扇,一個人倚在帳門上,呆呆地望著帳外那一抹戰地殘陽。
沒了那根紅線的纏繞,手腕上空空落落的。
【第十五章】番外
描著仙鶴百壽的宮燈,洩了一地的昏黃。
養心殿內燈火通明,投出來的燈影被檀木窗戶切成方格小塊,一塊塊地落在地上。
小釦子彎著腰一路過來,手裡託著銀盤,盤裡放了一份黃絹的參本,旁邊是一根紅線。
朱文原本守在殿外,見到那黃絹參本就心口一跳,再看那紅線也是眼熟得很。沒錯,就是賢貴嬪娘娘腕上的那一根。他心裡一悚,拔腿便要轉身走,忽聽小釦子苦苦哀求:“朱公公,小釦子給你跪下了,求你了。”
朱文嘆了口氣,回過身朝他努了努嘴:“跪什麼?還能怎麼著,你趕快給皇上送進去啊。”
小釦子一臉苦相:“公公,小釦子不敢進去!你德高望重,這事還得你親自呈給皇上。等過了這一關,公公你以後讓小釦子幹什麼都成。”
朱文陰著臉:“慧美人和林家還鬧嗎?”
“慧美人暈死過去幾次,不過這會兒已經消停了。公公,據說林家連太后都驚動了,只是誰會為了這樣的事而出頭呢?”
朱文聽他這般說,心定了一定,白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接過托盤,道:“交給我吧,這次算疼你一回。”
小釦子千恩萬謝地回去了。朱文輕輕推開殿門,低頭捧著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