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憎之心再起,他雖然依舊準了姚氏扶靈相送,卻也不願再見她。
周兆跪在那裡聽到他的吩咐,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落地,感慨自己可算能跟陛下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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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再次見到謝懷,是在三清殿內。
吳國大長公主出殯前一天,姚嘉若捧著親手抄寫的經文,從自己的住處到三清殿,一步一跪拜,最後更是用膝蓋爬上了三清殿前九九八十一級臺階。等到她終於跪到謝懷面前,額頭已經紅腫一片,隱約有鮮血滲出。
她對自己的傷勢仿若不覺,只是雙手高舉經卷,朗聲道:“亡母即將往登仙界,這是弟子對母親的一點孝心,還望天一道長可以成全!”
此次大長公主的喪儀,謝懷負責超度亡魂,這些日子過得頗為忙碌。早在姚嘉若回到建章宮當晚,他便得了訊息,所以現在看到她一點也不驚訝,目光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女子一身素衣,頭簪雪白絹花,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裝點。因為一路跪拜過來,她臉頰早已累得通紅,額頭全是汗水,順著滾落。身上的裙子也沾染了灰塵,再不是從前那個永遠美麗動人的皇帝寵妃。
若非這樣的鄭重其事、不顧形象,太上也不會准許她來這裡吧。
他移開目光,淡淡道:“鄒遠,把這些經文拿進去,明日隨別的陪葬品一併送入地宮。”
姚嘉若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答應了。他原是那麼狠心絕情的人,她本以為連這微薄的心願,他都不會滿足。
還好最後,他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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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送完經文後,留在三清殿內長跪。殿門在入夜後關閉,她緊閉雙目,整整一個時辰都不曾移動一下。
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在靜謐的環境中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重錘擊中她的心房。
羽睫輕顫,她慢慢睜開眼睛。視線所及是銀白的道袍,玄色絲履,男人手中握著拂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淡然得彷彿神靈俯視眾生。
這感覺太過熟悉,讓她想起從前的許多次,她偷溜到三清殿旁觀他帶領弟子誦經。那時候端坐上位的他,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清貴如謫仙,比身後的道君塑像還遙不可及。
一度讓她怨恨絕望的遙不可及。
勾起唇角,她輕輕笑了,“沒想到你還願意來見我。”
謝懷神情淡淡,“你費這麼大周折跑來三清殿,不就是想要我見你?”
姚嘉若笑著點頭,“對,沒錯。我費這麼大周折,是為了見你。只是沒想到天一道長居然這般大膽,這個節骨眼上與我暗中聯絡,就不怕惹上麻煩?”
謝懷看她片刻,“既然姚娘子這般為貧道考慮,那麼,如您所願。”說罷,當真轉身離去。
姚嘉若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看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帷幕,才猛地從蒲團上站起來,橫擋在他面前,“謝飛卿!你……你在戲弄誰!”
謝懷冷淡抬眸,“姚娘子,定城翁主,事到如今,希望你能搞清楚狀況。你想見我,所以我來了,但這不代表我會在這裡和你浪費時間。我耐心有限,有什麼話你挑重點的講了,那些欲說還休、裝腔作勢的把戲能免則免。今非昔比,你已經沒那個資本和我玩這套了。”
姚嘉若氣原本氣得肩頭亂顫,卻被他一聲“定城翁主”喚得身子一僵,眼神都變了。
那稱呼實在久違,讓她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出嫁前,她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翁主,跟在母親旁邊遊園子,卻在無意間瞥見湖邊的一個身影。
流水潺潺、綠葉掩映,那人一襲青衣、截然獨立,周遭是熱熱鬧鬧、花團錦簇,他渾身上下卻散發出凜冽寒意,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都讓她無法忽視。
她有點驚訝,更多的還是好奇,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問道:“那邊那個人,我看他穿著道袍,是母親打算獻給舅舅的道士嗎?”
母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點頭道:“是。”
“大家給舅舅獻了那麼多的道士,個個都被趕了出來,這個人能成嗎?”
母親笑著點點她腦袋,頗有信心的樣子,“你可別小看他。這位謝道長和以前的那些人不同,的的確確是位得道高人。我看就算是你舅舅,這回也挑不出毛病來。”頓了頓,“怎麼樣,你想見見嗎?”
事後回想起來,那天從一開始自己就有些反常。她對於這些道人方士其實是很不屑的,舅舅沉溺的煉丹修仙之術,在她看來荒謬不已,不過是些滿口玄虛的所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