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詩集以及筆記裡讀到,雲南人在緬甸經商一般都要帶回緬刀送男子、緬盒贈婦女。施還買過一個有三格的小緬盒,朱漆細花,與江南古墓中出土的六朝奩具相仿。
1940年3月,施蟄存離開了昆明。福照街,這一聯大學者淘古董的好去處,也沒有逃脫被日寇轟炸的命運。1941年2月3日沈從文自昆明覆函施氏,還提及福照街,其中寫道:“金碧路毀去三分之一,小東門、平政街、螺峰街尾各毀去一部分,正義路上半段炸燬約二三十鋪面,佛照街損失相差不多。文化巷大半毀去,錢局街情形約同。文林街近大西門一段毀去,雲大、聯大各毀一部分。”
1988年,沈從文遽歸道山,施蟄存聞訊連夜寫了一幅輓聯,託老友包謙六先生書好,寄給張兆和女士,以示哀情。輓聯曰:沅芷湘蘭,一代風騷傳說部;滇雲浦雨,平生交誼仰文華。“滇雲”指兩人在昆明的交遊。施蟄存寫這輓聯時,會想起兩人一起淘古董的經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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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友蘭喜歡收藏舊兵器
在抗戰前的北平,多數學者愛收藏。清華大學化學系教授、化學史家張子高喜歡收藏古墨,是著名的古墨收藏家、鑑定家。他一生寫了許多古墨研究和考證文章,他同葉恭綽、張綗伯、尹潤生三位收藏家合編了《四家藏墨圖錄》一書。清華大學教授、美術史家鄧以蜇(清代書法家鄧石如之子、兩彈元勳鄧稼先之父)喜歡收藏字畫,曾對故宮博物院的字畫作鑑定。這兩位先生的收藏方向,受職業影響。楊振聲喜歡買字畫,沈從文喜歡淘古董,則純粹是個人的精神趣味。
蒐集舊書幾乎是治文史學者共同的癖好,錢穆、張蔭麟、吳晗在北平都收藏了數目可觀的古籍和史書。有一個小故事,令人莞爾,可以看出那時學者搜舊書的癖好。一次,國立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同禮要清華大學教授蔣廷黻陪他去一位私人收藏家那裡。他們一起相互監視,找資料時,袁問蔣對哪一方面特別有興趣。蔣找到兩本小冊子,一本是《文祥年譜》,一本是有關鴉片買賣的書。袁似乎不感興趣,蔣私下很高興。兩人分手後,袁回圖書館,蔣回俱樂部。蔣隨即轉回去想買那兩本書,當他半小時後趕回去時,主人告訴他,袁先生已經捷足先登把書買走了。
北大經濟學教授趙迺摶,在聯大講授“經濟思想史”。雖然是留美經濟學家的傑出代表,但是,趙迺摶卻仍然是中國人的作風和裝束。他褪色的藍布長衫有一半被長髯遮住。他經常即興賦詩解釋自己的觀點,興味盎然地引用中國詩文,煞費苦心地用中國術語解釋西方商業週期。趙迺摶能夠信手拈來古詩,和他喜歡舊詩有關。
趙迺摶以藏書豐富自傲,收藏線裝書已到很高的境界。他曾講一個故事:某教授在美讀書時,買到一本最近出版的舊書,頗為自得,他用打油詩來嘲笑他的無知,詩曰:“翁仲如何作仲翁,皆緣書讀欠夫功,馬金堂玉應難到,只好蘇姑作判通。”蓋蘇州曾有一通判,看見墳前翁仲說成仲翁也。
馮友蘭的愛好是收藏舊兵器,有點出人意料。聯大時期的馮友蘭戴眼鏡,著長衫,留長髯,說話急的時候有點結巴。做事情“不著急”的哲學家,授課之餘,不是舞文弄墨,而是舞刀弄槍。
馮友蘭為何有這樣一個獨特的愛好?他在自述中說:“我家裡的上輩,有一代是習武的。在我的祖母的房裡,遺留下來許多兵器,我小的時候常同堂兄弟們拿出來玩。家裡有個護院的拳師,教我們使用這些兵器,所以養成一種愛好。”
在戰前的北平,馮友蘭喜歡逛古董鋪,“我所收羅的並不是夏鼎商彝,而是明清兩代遺留下來的舊兵器”。東四牌樓附近有一個小巷,叫弓箭大院,是從前製造弓箭的地方。馮友蘭在那裡收羅了上百支的箭,箭有各種各樣的箭頭,特別是響箭,製造精緻。“這些東西,我藏有幾百件,曾在清華開過一次展覽。新中國成立以後,我都捐獻給歷史博物館了。歷史博物館又把它轉送到別的博物館去了。”
昆明有一條文明街,街上有個擺舊貨地攤的夜市。馮友蘭經常去那裡逛,有時買舊兵器。馮友蘭的長子馮鍾遼回憶起父親在昆明的生活,在《父親馮友蘭先生收集的兵器》文中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次買回來了一柄像匕首而無刃的無刃刀。刀身窄扁。平刀頭沒有尖,也許可以當改錐用。刀柄做得很考究。刀柄中空,做工有似象牙的雕鏤方法,可是是鐵做的。用玲瓏剔透形容刀柄就很恰當。我也覺得那把刀有意思,就把它夾在書包裡帶了去學校。我那時候住校。下課以後在宿舍拿刀出來看。一位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