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眳不太喜歡鬥克,或者說不喜歡鬥克在戰敗之後的作風。
等鬥克派來的家臣走了之後,屈眳看向屈襄,“父親,要去嗎?”
楚國傳統,主將戰敗之後,無顏苟活,需得自刎謝罪。武王還在的時候,屈瑕徵羅失利,不等武王有所表示,自裁謝罪。
現在鬥克苟活於世,已經夠讓人看笑話的了,現在他過來請他們過去赴宴,平心而論,屈眳只覺得丟臉,並不想去。
屈襄也不想去,當初他積極奔走,不過是因為若敖所託。既然答應下來了,自然盡力。可有多看得起鬥克,那根本不是。
“走吧。你和我去一趟。”
再怎麼看不起,場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
鬥克家裡為了祝賀鬥克平安歸來,特意把宴會辦的格外隆重,只不過,來赴宴的人不多,除去若敖氏的幾個人之外,剩下來的便是在楚國為質子的幾個。
像屈襄這種上卿,到場的不多。
鬥克坐在上首,看到下面擺好的案席,還有許多沒有人入座,不由得惱羞成怒。被秦人扣在秦國的時候,他自然料想郢都之人對他的看法,只不過能活著回來,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僥倖。
這一絲僥倖到了此刻,已經沒剩下半點。鬥克面色青黑,只不過還有外客,不好發作。
鬥克看到下面坐著的屈襄父子,難看的臉色終於緩解了些。
鬥克拿起漆案上的耳杯,敬了屈襄幾杯。
自己能回來,有部分還是多虧了屈襄。
屈襄不冷不熱,見到鬥克敬酒,自己也回了幾杯,但從頭到尾沒有主動敬酒。
“吾子。你說國君還能用我麼?”鬥克幾杯酒下肚,終於問道。
屈襄八面不動,聽鬥克這麼問,只道,“這個便看吾子的了。”
鬥克捏著漆杯,想了想,“我當初被秦軍俘虜的時候,也曾想過自盡,可是辦不到,現在僥倖活著回來。就算是死,恐怕也成了笑話。還不如留著這條命,為國君效忠。”
屈眳聽著,只覺得好笑。若真是決心要死,鬥克哪裡還會和現在一樣坐在這裡。他強行忍住快要冒出來的笑,揚起袖子來裝作喝酒,避免自己失態。
“這是自然的。現在國君要和秦國聯盟,吾子既然在秦國一段時間,或許能派的上用場。”
這話說出來,總有些不太對勁。屈眳差點笑出聲來,連連灌了自己好幾杯酒,這才把快要出喉的笑給壓了下去。
因為還有許多賓客沒有前來,原本豐盛的宴會,也不得不掐了一大半,最後早早散場。
鬥克滿腹心事,先回房去。
“叔父!”鬥克回身過來看到侄子鬥心追在身後。
“怎麼了?”
鬥心滿臉憤慨,“叔父為何邀請左尹父子?”
他也在宴會上,看見屈眳跟在他父親身邊,惺惺作態的模樣,讓他看了都作嘔。
“左尹出使秦國,為了我的事四處奔波,我回來請他赴宴,也是應該的。”
“可是看左尹的模樣,若不是若敖的囑託,恐怕左尹也不會如此賣力。”鬥心說著越發不平,“剛才左尹那樣子,分明是打心底裡看不起叔父!”
鬥克才從秦國回來,才遭到了冷遇,心思就格外敏感,聽鬥心這麼說起,他目光倏然銳利了起來。
“豎子不可胡言亂語!”
鬥心聽到‘豎子’兩字,臉色都不由得跟著變了一變,“叔父!難道叔父自己都沒有發覺嗎?”
鬥克臉色逐漸難看,而後漸漸握緊了拳頭。
秦楚開始結盟,都道是好事多磨。秦楚正忙著結盟之時,從楚國邊關那邊傳來齊國和晉國還有那些中原諸侯一道,南下攻楚的緊急軍報。
此事非同小可,上卿和公室們商量對策。
“臣認為,齊晉聯軍南下,唯有先遣人去和齊晉兩軍商談,另一面,遣出大軍備戰。”
若敖將卿大夫們和公室商量出來的結果告訴楚王。
上首的楚王胳膊靠在綈几上,聽到若敖的稟告,裡頭該怎麼做,要派何人去和齊晉交涉,這些一概都沒有問。
“好,這些交給若敖了。”
有楚王這話,若敖自然能放得開手腳。
年少楚王看著若敖往外走去,目光沉沉,待到若敖走出宮室之後,他揚起寬大的袖子,掩在面上,蓋住出喉的冷笑。
戰事對於楚國來說司空見慣,楚人的彪悍不僅僅體現在他們的暴躁易怒上,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