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願可還,亦或是此願天難決斷?”
大殿中誦經的小和尚的聲音隨著木魚聲和風傳過來。
——萬律是流,尋誠是源,溯源無法,得法則果,失法則墮。
我驀然的有些古怪。
繚斕突然道:“那麼依方丈看來……眼下又該如何是好?”
方丈合掌,又是一聲阿彌陀佛。
他道:“二位施主本非塵世中人,又何必沾染塵世煩憂?”
繚斕瀲灩的眸子彎起來,神色間盡是我琢磨不透的意味:“此話何意?”
方丈的神色靜若止水:“老衲的話,施主心知肚明。”
繚斕的紅袍被風揚起,眸光清澄。
方丈道:“施主本不該沾染。”
繚斕道:“即是沾染了……又如何?”
我在一邊閒閒抱著胳膊,腦子都擰成一團了還是沒能聽懂他倆的對話。索性靠在廊柱上頭打呵欠,順帶衝著那個粉紅衫子,形若拂柳豔若桃李的姑娘吹了聲口哨。
方丈沒再說話,只是合掌一禮,滿是透徹的眼合上。大殿裡的小和尚一遍唸完,又念回那一句,聲音悠悠,在廊柱上繞了一繞,隨風化去。
——萬律是流,尋誠是源,溯源無法,得法則果,失法則墮。
繚斕的眼於是彎的愈發讓人捉摸不透。
我和繚斕離開的時候,依稀聽見鬚子雪白的方丈在後頭唸了一句不知道出自哪部經文裡的詩。
“……如何知見離?得了涅磐意。若能見非見,見所不能及……”
花神廟在城南,我和繚斕到的時候廟會的夜市已經開張,因為過節,四處燈火通明。臭豆腐的、炸丸子的味道隨著風飄的挺遠。
繚斕難得陪我體驗凡間生活。我蹲在街邊吃陽春麵吃的不亦樂乎的時候,街頭突然響起鑼鼓聲。行人紛紛退讓駐足,遠遠的只見粉紅宮紗燈籠開道,幾個人抬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有人大喊:“花神駕到——”
花神繚斕笑眯眯地捏著串羊肉串的竹籤子和我一同蹲在小攤子的板凳上,道:“哦呀……”
護送“花神”的隊伍轟轟烈烈。那個“花神”穿的花哨無比,層層疊疊色彩斑斕的衣裳,層層疊疊色彩斑斕的髮飾,層層疊疊色彩斑斕的臉。經過我們身邊時撲鼻的一股子粉香。
我盯著那張火紅火紅的厚嘴唇沉默良久,道:“原來這就是人間的花神啊。”
向來不施粉黛,衣裳顏色千篇一律的單一繁複大紅的雄性正牌花神在我身邊笑的春暖花開:“跟去看看罷?”
“花神”隊伍的終點就是花神廟。廟們邊上的樹木花花綠綠,綁了無數綵帶燈籠。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廟門口停下,濃妝的坐在上頭的女子無比大牌地被人扶下轎子,一身的珠翠環佩叮叮咚咚響。
我和繚斕夾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看著那個所謂的花神跳祈福之舞。
舞姿我根本形容不出來。如果非要我拿什麼來形容……活跟跳大神似的。
“花神”道,只有此舞才能將人們的心願以及對花神的景仰傳到九重天之上,祈求百花仙子護佑來年五穀豐登,風調雨順。
我嘲笑繚斕道:“看來你不僅是女的。而且還兼職龍王。”
繚斕笑眯眯地負著手,看圈子中間一干人等蹦來蹦去,悠悠道:“也好,多功能,很實用。”
身旁的凡人們人人深色肅穆,充滿景仰,我也不好意思笑的太大聲。“花神”一臉嚴肅地扭頭扭腳,繚斕也神態自若地死盯著看。表情正經的十分不正經。
不過這“花神”也頗實惠,不僅讓人們看了免費的跳大神,而且還搭上每人一隻花神燈。有幾個同樣濃妝豔抹的女子挨個分發方才用來開道的粉紅宮紗燈籠,美名其曰花神燈。竹製的提杆,暖融融的火苗,倒還像那麼一回事兒。
我和繚斕也就稀裡糊塗地提著那燈跟著群眾一起遊街。浩浩蕩蕩的隊伍佔了整條街。路線從花神廟到梓蕎湖,路邊的攤販們見了就朝遊街隊伍揮手,隊伍中間有說有笑。人間煙火繚。
其實這樣兒也挺好的。
繚斕掂著花神燈,突然道:“子歸。你想看看當年在道觀的情形不想?”
這人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在喧嚷的人群裡頭扭頭看他。繚斕揹著昏黃的光,眸子裡頭落了滿天的繁星,盈盈衝我笑。
第二十章
沒由來的,我的頭就點了下去。沒由來的,眼前一花,入眼的已經從喧嚷的夜市變成青黑牆瓦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