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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部分

春雲驟起。父親睡得甚是安穩。

兩個小廝在門口侍立,女人們都候在屋外聽候吩咐。只見先前打呵欠的女人上前輕聲道:“大相國寺的高僧法寂長老在裡面為朱總管唸經超度,請大人先不要進去。”

我點了點頭,奇道:“聽聞法寂長老佛法深湛,平時甚少見人,怎的三更半夜的卻來長公主府來唸經?他是幾時來的?”

那女人道:“殿下和大人往西暖閣去不久,信王世子殿下便悄悄引了法寂長老進來。說是朱總管無故遭禍,總得有個得道高僧唸叨唸叨,使亡靈早登極樂。因大人在與殿下說話,所以沒有打擾。”

我嘆道:“他如何能請得動法寂長老?又是這時候來……”

那女人道:“奴婢聽世子身邊的小廝說,世子殿下平日裡常去大相國寺聽經,與長老頗有交情。且殿下發願在寺中後院起一座新塔,再拿出五百兩銀子齋僧,又許諾將信王府在城外的三十頃良田拿出來為大相國寺增補產業,如此才賺得長老前來唸經超度,天不亮便要回去的。”

我忙問道:“世子殿下現在何處?”

那女人道:“殿下另有要事,先回府了。說過一個時辰再派人來接長老。”

我甚是感動,胸中一股暖意沛然而生。忽聽身後熙平柔聲道:“世子對你的心,從未變過。他不能娶你,是有難處的。他的親事是孤為他定下的,你要怪,就怪責孤,千萬不要怪他。”

我嘆道:“玉機不敢。”

熙平向屋內凝望片刻,目中柔情如珠光一閃:“詩曰:誰謂荼苦,甘之如薺。'2'他對你的情義便是如此。”她並沒有看我,似乎也並不是在說高暘。

我和她倚在門口望了好一會兒,直到慧珠來請,熙平方道:“這裡冷,還是回暖閣說話。”又對慧珠道,“這會兒都餓了,備一席素齋,待長老念過了經,請他用些。”

回到西暖閣,但見桌上擺著明火粳米粥和十幾樣清淡精緻的菜餚。我連忙浣手,預備服侍熙平用膳。熙平笑道:“你是宮裡的貴人,孤怎敢要你服侍,坐下陪孤一道用些。”

我瞥了一眼桌上一盤肥膩的鴨子,搖頭道:“玉機正在服孝,不敢用這樣豐盛的宴席。”

熙平道:“這是素鴨。這些都是素齋,是孤昨晚用剩下的,你不嫌棄,就坐下吃些。”

我心中一動:“殿下昨晚用的是這些?”

慧珠在一旁道:“昨天殿下聽聞朱總管歿了,當即命上素菜,不帶一點兒葷腥。只是大過年的,席面也不能太難看,就做了這一桌齋。殿下心情鬱郁,吃不下,連酒也沒有飲過。”我心中感激,屈膝深深一拜。熙平親自扶我起來,引我坐在下首。

一時飯畢。熙平感愧道:“你父親是個極細心極溫和的人,孤總以為這樣的人是可以長命百歲的。如今這樣,都是孤慮事不周,害了他。”

她沒有說錯。然而我對她的怨就像當年在於錦素罷官之事上對史易珠一樣,雖有怨恨,卻也知道父親此番受罪是理之必至,勢之必然。他既走了這條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一抹淡淡的怨恨,只如晴空雲散,說不清是對她,還是對父親。

我忙道:“殿下何必如此——”卻見熙平幽幽一笑:“他初來府上的時候,我才只有十七歲,剛剛成婚不久,什麼也不懂。因他是驍王薦來的,我便讓他做了總管。那一年,他也不過二十二三歲。”

我一怔,問道:“父親從前也是驍王府的麼?”

熙平道:“你的生父卞經和你父親是生死之交。他二人俱因兵亂,父母雙亡,相依為命,與人幫工為生,受盡輕忽與屈辱。卞經為人牧羊,採水邊蒲葦編冊書寫。你父親入山砍柴,擔束薪不忘誦讀,受盡眾人嘲笑。

“長大後,卞經從縣中獄吏做起,闢為青州太守主簿,試守鄆城令,後為驍王諮議參軍,領記室。你父親不願做官,便只在王府中做個逍遙閒散的門客。兩人常出入王府的內室後堂,是兄長的心腹幕僚。父皇立尚氏為後、高思諺為太子的第三年,卞經與你父親商定,倘若驍王事敗,必得有一人忍辱負重,圖謀後事。於是卞經留在了驍王府,而朱鳴便來了我的府中。又過了兩年,兄長被殺,高思諺喜愛卞經的才華,本擬禁錮兩年再外放為官。但卞經只願一死,以酬兄長知遇之恩,最終以附逆問斬。他臨死之前,將你母女三人託付給你父親。自那以後,我和你父親便開始精心佈置,四處找尋可靠的幫手。第一個尋到的人,便是翟恩仙。”

我垂淚苦笑:“原來我的生父與繼父,都是逆黨。”從前我常想,爭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