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就跳了起來,跳得忘乎所以。王保這時也跑了出來,他是從江流似的隊伍裡冒出門來,他問曹小二得了多少錢,曹小二笑了笑,拳頭裡舉起了三個手指頭,王保卻嘲笑曹小二,說:“到底比我少,我有四千。”
由於酒店是輪班制度,輪到曹小二休假了,正好那時李資本家去了福州。曹小二就懷揣著這些錢,朝舊式洋樓那個方向奔去。出了酒店的大門,他瞧了一眼門口左右的兩隻漢白玉石雕獅子,拍了拍左邊獅子的一隻大腿,便蹦著走了一段路。當他走在灰暗而久不翻修的人行道上,又突發遐想,回憶起在自己孩提時代,有一個唯一的真心玩伴,若記得無錯,名字應該叫謝偉志。原本也是住在在舊式洋樓周邊,好像是在水塘邊?思索了半天,只記起他們一家人早些年即搬到富隆新村去了。上次小二自己到富隆新村的修理店領曹老爹的那輛三輪車,心裡總掂量著什麼事,竟忘了,回到舊式洋樓才想起來,自己原先想去看看闊別已久的老朋友謝偉志。這次,他便先拐個道去富隆新村。富隆新村有兩塊地方,一塊相當於貧民區了,都是些平房,木頭做的房子佔絕大多數,都是用瓦蓋的房頂;另一塊在當年是一級的住房,全是由退休的高階幹部住,現在那些人都老死一大半,房子也不再新鮮,還不如原先的“貧民區”的平房高貴。據說那個謝偉志就住在最北邊的一家平房裡。說是平房不假,不過在像李姑奶奶,曹老爹這類人的眼裡,標準的應該叫做堂厝,按李姑奶奶的話說,福州城裡的三坊七巷,如今已不像樣了,比不上她坐電車的時代,倒是在長明鎮某些地方的堂厝,依然那麼原汁原味。
曹小二過一會兒就會自覺的把手伸進口袋,檢查檢查自己那三千元月薪有沒有丟掉。他靠著路邊走,走到路的盡頭,一個拐彎,就到了謝偉志的家,還沒踏進半步,反而懷疑有沒有走錯——走錯了大不了再問唄!曹小二撓了一下頭,看看眼前這個情景,怎麼,這就是謝偉志的家,肯定是,不僅是,而且與他搬家之前他的那個原來的家竟然一模一樣!曹小二感覺奇怪,又浮想聯翩,記起謝偉志小時候的容顏:黑黑的小臉,眼睛不大也不小,正正好而又動人。那一年的那一天,自己和謝偉志順著舊式洋樓上山的那條道,瘋跑了上去,說是要賽跑。那時臨水宮還沒建,山上一片荒蕪,他們兩個就這麼彷彿永遠的跑下去,永遠的不停息。一晃多少年,曹小二愈想愈忘情,也會有潸然淚下的滋味了,可是最終沒有流淚,因為曹小二是不太喜歡哭的,只有那次在培訓時,曹家和曹小二他的一系列事,以及曹蓮兒的走,抹了幾滴淚而已。
閒話不多說。曹小二還未到那個堂厝前的露天小場地,因他侍從後門走的,於是就問住在臺階一旁的一戶人家:“這裡有沒有叫作謝偉志的人?”
“謝偉志?他早就發瘋了!”那人答。
“你說什麼屁話,他不是讀書好好的,怎麼會發瘋?”
結果旁邊有個老太太,在水龍頭前洗著白菜,好像是居高臨下的對著曹小二,插了一句:“你繞過這門,他就坐在那裡。”
曹小二真是奇怪,但還是繼續走,走上了三層臺階,跨過了木頭門檻,轉折過屏風似的大個的木板,到了正廳了,左邊擺著香案,木板最上方掛著塑膠做的“忠孝世家”匾,正廳四周是四個大木頭柱子,兩側有高高的側門,柱子嵌在牆裡,貼著婚宴用的對聯,皆舊了。再往前走,即是三層臺階,從三層臺階走下去,即是露天小場地了。果然有個人坐在擺在臺階口的綠桌子上,曹小二快步過去,看這背影料定這就是謝偉志,曹小二高興了,偏裝作無意路過的行人罷了。最後一看那人就是謝偉志,而他蓬頭垢面,目光呆滯地坐在桌子上,眼睛朝著露天小院的前方,是一條普普通通的路,幾步路遠,就是牆壁了。牆壁沒有封死,只是必需要拐個彎,才能順了大路走。曹小二不敢叫謝偉志了。謝偉志穿著發臭的汗衫,沒有注意到周圍任何動靜,手上把一根根的枯草扭斷,弄成一截一截的隨風飄在地上,與其它碎屑交雜。曹小二欲近前細看,卻不防謝偉志口中唸唸有詞,帶著哭腔,猶如是預先編好的繞口令,他叫:
“日你娘,做什麼貪官,狗官,告訴你,我叔是省委,一個指頭就把你壓碎。日你娘,咒你全家啊,憑什麼把我爸媽害死!爹你太蠢,幹什麼冤枉了人,幹什麼把這好房子賣給人?”
謝偉志抽泣愈發猛烈,卻沒有一滴淚水,突然把頭轉向曹小二,曹小二一驚,望著那充滿著憤懣和苦痛的雙眸,曹小二似乎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給電擊了,逼著曹小二趕忙逃走。曹小二慌張的跑到了富隆新村的巷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