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之笑道:“什麼讀書佳處,我這抱竹館狹小,東西放多了就眼花繚亂的,所以簡單些罷了。”說完對翠蕊道:“我今兒個中午出門帶著的那個錦囊呢?”
翠蕊一聽便取來一個錦囊來,楊晟之坐在床上對婉玉招了招手道:“妹妹過來。”說完將錦囊裡的東西噼裡啪啦的倒在床上,指著笑道:“今兒個我在街上閒逛時候買的小玩意兒,府裡的姐姐妹妹們都有,還沒來及給她們送去,你趕得巧,得了第一宗,快來挑一個。”
婉玉看了楊晟之一眼,暗道:“剛姝玉不才來過,還給氣跑了,這會子怎又說我得了第一宗?”湊過去坐在床邊一看,只見褥子上攤著的全是扇墜子,均是用各色的綵線打成絡子再墜一塊玉。婉玉一直唸叨著給柳壽峰送她的古扇配個墜子,而今見了這樣精巧的小東西不免驚喜,一眼便打上其中一個,那扇墜兒用桃紅色的線打成梅花形絡子,當中鑲一塊翡翠平安扣,那翠又潤又剔透,在一堆兒墜子裡最最扎眼。
翠蕊走過去拿起一個看了看道:“這樣的絡子我也會打呢。”又低頭一瞧,也相中了那梅花絡子,暗想自己喚作翠蕊,這花兒形的絡子中間一點配個綠色的翠玉,正暗合了名字,更喜愛幾分。她知楊晟之平素待自己與旁人不同,若是開了口,楊晟之必會任她隨便挑一個,但此時有客不方便討要,便向楊晟之使了個眼色,想要他將那扇墜子給她留下來。楊晟之看了她一眼,臉上淡淡的,轉而對婉玉道:“妹妹喜歡哪一個?”
婉玉雖極喜歡那個梅花的,但想著那個翡翠一看便知道是上等貨色,興許是楊晟之買來送給老太太或太太的,故而別看眼光,看著別的扇墜兒道:“我是挑花眼了,覺得哪個都好看。”
楊晟之笑道:“那我幫你挑一個。”說著便把梅花翠玉的墜子拎起來,在婉玉面前晃道:“就這個吧,看著就嬌豔。”翠蕊登時一急,暗想:“三爺莫非是會錯了意了?我不是要他把那扇墜子送給柳家的丫頭呀!”
婉玉略一猶豫,楊晟之已拿過她的扇子,將梅花絡子綁在團扇底下,左右端詳道:“果然不錯。”婉玉越看越喜愛,點頭含笑道:“那就謝謝晟哥哥了。”翠蕊心裡不悅,但臉上強帶了笑意道:“我去端茶點。”說罷掀開簾子便出去了。
婉玉將扇墜兒在手裡把玩了一回,始終覺得上頭嵌的翡翠太過貴重了些。若是她原先的身份,對這點子小事自是不在意的,而今做了庶女,知道當中艱辛,且楊晟之也是個不受待見的,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這樣一想,手裡的扇墜子倒有點燙手了。
婉玉低頭想了一回,方抬頭道:“這扇墜兒……”這猛一抬頭卻恰恰看見楊晟之正凝神望著她,目光又沉又靜,似含了隱隱約約的情愫,幽幽深深,竟將婉玉看得有些慌了起來,原先想好的說辭也忘了大半,忙將眼簾垂了,知楊晟之眼睛還盯在她身上,耳根不由燙起來。
婉玉目光一瞥看見枕頭邊放的書,便忙扯了個話頭道:“《經義匯講》,這書好像是專門押題的,想來晟哥哥已選了幾題押寶,志在必得了。”
楊晟之見婉玉竟連《經義匯講》是何書都知道,眼中掠過絲詫色道:“今年卻比往年難考,原先的命題官盡數換掉,新任命的主考官叫何思白,是皇上新提拔的,沒人知道他喜好什麼,政見如何,故而只能漫天撒開大網的寫,哪敢亂押題。”
婉玉聽到“何思白”這名字不由怔了怔,原來此人跟她父親梅海泉是同科進士出身,學問淵博卻有個倔脾氣,因性情吃虧曾鬱郁不得志了一段時日,後入梅府給她大哥梅書遠做了幾年的夫子,因她父親保薦才又得以入了仕途。
婉玉想了想,忽而笑道:“那我給你壓幾題吧,你無事的時候便寫寫看,興許還能中了呢。”說罷要來筆墨紙硯,在紙上寫了幾題。
楊晟之看罷心裡又是一震,原來能擬出這幾題的,必是將《四書》、《五經》爛熟於心的人物,且選題又巧又精,頗有學識的大儒也不過如此。這一次望向婉玉,素來淡然的臉上也掛了驚異之色,道:“《百姓足,君孰與不足》,能擬出這道題,想來妹妹熟讀《四書》、《五經》,若是個男兒,此次考試便能奪魁了。”
婉玉笑道:“我這也是從別處看來的呢,在這裡賣弄賣弄罷了,科舉奪魁,做官做宰,我哪裡有這個本事。”原來這幾題均是何思白做夫子時給梅書遠做過的題目,婉玉想著自己給他出了幾道何思白喜擬之題,亦算是還了那扇墜子的人情了,心裡稍安。
一時間翠蕊端了點心進來,婉玉也不多坐,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楊晟之見婉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