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
“我給你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隨時找我,算是我給你的特權,如何?”他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流淚了。我橫躺在他搖籃似的懷抱裡,看著眼前的多米從一個變成了很多個,又從很多個變成了一個,像一盞忽明忽暗的路燈,一切彷彿都不真實起來,像是一個夢。
他也不說帶我去哪兒,我也沒有問,我只覺得腦袋越來越疼,意識也越來越暈,我的身上開始冒起一陣陣的冷汗,我有一種預感我要吐了,我連忙掙扎著從他的懷抱裡滾到了地上,又滾到了垃圾箱的旁邊,吐得稀里嘩啦。
他遠遠地看著我吐,他並不靠近,也沒有離開,他就靜靜站在那裡。等我吐完走到他的身邊,他說:“手絹已經被你弄壞了,抱歉,我沒有紙了。”
我忽然被他的話逗笑了,我覺得他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何,他身上卻有一種死神一樣的氣息,像是飄在這個城市裡的遊魂。
像我這樣的怪咖,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種臭味相投的感覺。儘管可能我們的生活,相差大概有十萬八千里遠。
“還能走路嗎?”他問我。
我搖了搖頭,嘟起了嘴,撒嬌道:“你揹我。”
他便真的蹲下身來把我背了起來,我在他寬大的背上一顛一顛,我們沿著昏暗的長街一路不停地走著,像是兩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這讓我有了傾訴的慾望。
“你知道嗎?前幾天,我嘗試過別人所說的onenight,嘻嘻。”我在他背上肆無忌憚地說道。
“哦,好玩嗎?”他似乎並不覺得驚奇,彷彿這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樣。
“好玩,可是玩完更空虛了。那個人之後就不理我了。”我悻悻地抱怨起來,我又說,“不過他真的很帥,對比之下你好像更帥一點,你更成熟。”
“男人是不會想和onenight的女生做盆友的,更不可能做女盆友。我建議你,天亮說再見,之後就別聯絡了。”他一副就事論事的態度,語氣裡沒有絲毫的波瀾。
“我其實不想玩的,我就是心裡很絕望很絕望。我覺得我像我家陽臺上那顆快要枯死的仙人掌,真的,特別特別絕望。”我說。
“仙人掌是不會枯死的,只有心死了,從裡壞到了外面,它才會死。”他依舊是那副平緩的語氣,彷彿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兒。
“多米,我的青春在16歲那年就完蛋了,你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嗎?”他寬大的肩膀承載了我整個身體的重量,也讓我有了傾訴的慾望。
他不見得是一個很好的傾訴者,可是我覺得,他至少是一個對別人隱私不感興趣的人。這樣的人就像一棵樹,你對著樹傾訴了所有的隱私依然覺得安全。
“什麼?”他把我放在了欄杆上,我發現他把我帶到了h城的江邊,他直接把我放在了堤壩的城牆上,我稍稍不小心,就可能一下掉下去。
“你猜猜。”我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他看得出我的緊張,他隨後又笑了:“你不是說想死麼?為什麼抓我的衣服抓得那麼緊?”
“不,我想和你說完,然後我再想。”我說。
“好,那你說。”他一下跳了上來,輕輕鬆鬆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被我爸爸給qj了,就在我16歲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個藏在我心靈深處最隱私最深層的秘密說了出來。
我以為他一定會被震撼的,至少會心疼或者同情或憐憫或其他什麼,總之,他我的反應完全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他特別平靜,像是聽到我晚上吃了炸醬麵一樣臉上半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他只是淡淡地說:“哦,然後呢?”
他的反應有些讓我受傷,可是,我還是想繼續說下去,我說:“那一天我考上了中專,媽媽做菜為我慶祝,結果爸媽又吵架了,吵著吵著爸爸就說我不是他親生的,媽媽就哭著跑出去了,爸爸生氣了,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那一晚媽媽沒有回家,半夜裡,爸爸爬上了我的床……”
我說著說著哭了起來,想起那天晚上窗外淅瀝瀝的雨,想起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裡,我絕望的哀求和陣陣的哭泣,想起爸爸趴在我身上那副齷齪噁心的模樣,想起很多很多……在那之前,我覺得雖然爸媽成天吵架,但至少我是幸福的,我不像我的很多同學那樣,家庭是殘缺的。
我一直活在爸爸媽媽很愛我的假想裡,那一晚之後,我明白並不是。
隔天早上,媽媽回來了,一切都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