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碎步匆匆地走出。
她攔下一輛摩托,轉瞬消失在通往市區的水泥公路上。
她一走,無極農場又像往常一樣灰暗不少。就像天空失去了太陽,就像黑夜失去了所有的星星。
半個小時後,梅雪妍從公交車上下來了。她在長途汽車站的廣場上飛奔起來。
推開連風的房門,梅雪妍花容失色。連風的房間裡,酒氣醺人,一股難聞之異味甚是暈人。
那連風竟失相地躺倒在地板上。乍看,還以為他沒命了呢。
梅雪妍惶急地撲上,“風!”
她剛剛夠手向他靠近,那連風,突然一躍而起。只是他站不穩,復又一屁股跌倒地上了。他面色鐵青,顯是醉酒太甚。
“雪妍!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同意了!我就快自由了!風,以後再不許你遭蹋自己!”
那梅雪妍漲紅了臉,將單肩包一扔,三不知騎到連風身上。她俯身下去,一雙會說話的剪水秋瞳似有千言萬語。她的長髮軟垂,堆在男人的臉上。人生真是不易啊。有這麼多想做的事卻不能痛痛快快去做。
她突地貼上去。
“好雪妍,我先去刷個牙。”
“我現在就要你哩。”
二人死死地盤在一塊。一腔熱血之女人已膽大心細地脫掉風衣,其美麗蛇腰頓現。
說時遲,那時快,仰八叉躺在下面之連風立起,雙臂迅捷地抱起女人,放上床。拉上被褥,將她身子密實地一蓋。然後轉身。
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笑嘻嘻的人!
連風瞪著門口不速之客。時光,在這裡停留。
門口之不速客已將笑嘻嘻自臉上摔落,面色鐵青地睥睨連風。連風沉不住氣了。他受不了這種時光之停留。他覺得一陣窒息。
“你是誰哩?”
“你是誰哩?”
兩人開始逼視。床上的梅雪妍宛然受驚之鳥兒,面上紅撲撲,直紅到耳朵根。她恨不得化做一股煙,讓風吹走。她想喊,喊出自己想要的命運。她要忘掉所有的哀愁,去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獨自生活。她在想,在這世上,也許誰都不屬於誰。我們到底在爭什麼。今天不知明朝事,人生終歸不過是夢一場罷了。
‘我是連風。幸會!“
“很高興見到你。”
“你是席一蟲?!”
兩個男人,對視良久。那梅雪妍坐起床上,呆鵝一般,衣服也忘了穿起。一件桃紅之撩人胸衣,裹著她腫處,一起一伏哩。
“如果你跟她只是鬧著玩,你讓她倒大黴。我會跟你拼命哩!”
“還用你說。”
“我希望她過得好。我和她還有些手續要辦。你讓她來。”
席一蟲大步走出。
他的話久久在包房四周迴盪。
連風鼓著眼,傻在那裡。骨立而起的拳頭,還在他手上。他原以為兩人至少會你死我活地幹一架,然後躺幾天哩。
第十一章餓鬼·情書
有雨。自從天空娶了大地做老婆,春天向來就不缺雲雨。所以碧綠的草們樹們,看起來很感謝春天哩。
一輛摩托風一樣駛入無極農場。下來一個寬頭碩額的小夥。奇怪,春寒料峭時節,他上身只著一件深藍的平紋長袖襯衫。胸前故意落下幾顆紐扣兒,露出浪裡白條樣白的胸膛來哩!
他堅硬的面部顯是凍得微微發紫。長年悶聲不吭的生活,無意中培養出一顆大腦袋。他面相魁偉,不苟言笑。
和風細雨弄亂了他一頭黑髮。
只見他並不著急找人,好似無極農場他早就來過。他從屋簷一角拾起幾口紅磚,放到濁泥地裡,鋪路搭橋,直通他摩托車後座的百寶箱前,他拿出一款老人頭鞋油和刷子,兀自蹲到水泥地板上,垂首擦起皮鞋來哩。一會兒,他一雙皮鞋就擦得光可鑑人了。他掏出一面縮微小鏡,就著亮處照臉。他手一舉,現出一柄木梳,把又溼又亂的頭髮重新梳過。他重又變成一個靚仔哩!
怕是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做客的了哩!
小夥這才把目光投到柚林裡,那雨霧氤氳的柚林,只顧大膽地清幽,偷偷地嫵媚哩!
他再將目光射到客廳。客廳裡,如此地寂寞!連他也受不了哩。他於是進入一間臥房,一股味道迫不急待地向他襲來。酒氣!酒氣籠罩下,一個la遢男人仰八叉躺在床頭。他面色蒼白,從他枯瘦的臉看去,大概有兩三天沒吃飯了。他大睜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