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深恨洋人對於皇位更迭的干涉,不免生出利用義和團的念頭。而朝中的滿清貴族,比如其子被選為儲君的端郡王,是不是會更喜歡義和團呢?”
陳超表面上沉靜,但內心卻驚疑萬分,龍謙這廝的分析不能說沒有道理。義和團在三莊附近沒有形成氣候,主要原因是附近沒有建教堂,但周圍縣城及大一點的村鎮鬧騰的極為厲害。這個,他是知道的,正想開口,龍謙又說話了,“朝廷支援義和團,必將大張其氣焰。據我所知,義和團眾,多是貧困無依之農夫,將怨氣發洩於洋人。袁世凱主政山東,一改前任巡撫對於義和團的態度,大力鎮壓之。但如果京師高層態度變化,必然將在山東得不到擴張的義和團眾誘至直隸,以他們一貫的做法,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洋人,焚教堂,觸怒列強是必然的。若只是在鄉間小打小鬧也就罷了,不過讓官府掏錢安撫洋人。但如果鬧到京師,問題就嚴重了。如今北洋水師幾近覆滅,國家有海無防,後果堪虞啊﹍﹍”
陳超沉默著。他曾在八年前陪同友人逛過一次beijing,那是他僅有的一次遠行,皇城的威嚴大氣留給他極深的印象,某種意義上,beijing之行成為了他的jing神支柱,生於一個偉大的帝國是多麼的自豪啊。可是,五年前的甲午一戰,將他的夢想徹底擊碎了﹍﹍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會怎樣?難道英夷會再次發兵嗎?就算京師有變,跟你的小小蒙山軍有何關聯?袁大人手握雄兵數萬,不用打,踩也將你踩死了。”
“哈哈,陳先生是真不懂呢,還是裝糊塗?自洪楊亂後,滿清中樞威信大減,各地督撫威權ri重。兩廣之李鴻章,兩江之劉坤一,兩湖之張之洞,都是朝廷不能不用但又難以駕馭的漢族重臣。對於朝廷的大政,順之從,違之逆。而袁世凱此人,最善於察言觀se,見風使舵了。京師亂起,袁世凱自顧不暇,哪裡還能顧得上小小的蒙山軍?再說了,對於天下大勢,如龍某般洞若觀火者又有幾人?不若我們倆打一個賭﹍﹍”
“賭什麼?”
“若是局勢如龍謙所預料,陳先生便加入我蒙山軍如何?”
“這個你就別想了。”
“哈哈,陳先生,你是不相信蒙山軍在這個千年未遇的大變局中會開創一番基業?”
“什麼樣的基業?”
“洗刷五十年來之屈辱,復興中華數千年之文明,讓我泱泱中華重振漢唐之雄風!千秋萬代之下,青史銘刻我們的姓名,讓我們的子孫為他們的祖先而驕傲!這難道還不夠嗎?”
“大言不慚。”不過,還是讓陳超砰然心動,“如今你兵不過數百,講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龍謙的表情嚴肅起來,“陳先生,家國天下,總是先有國,然後才有家。所以,顧炎武才講‘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也說過,亡國和亡天下不是一回事。如今面臨著亡天下之危局,國家亡了,覆巢之下,豈有你世外桃源的存在?如果都躲到山野裝糊塗,等列強將國土瓜分完畢,我們的子孫成為可憐可悲任人欺凌的亡國奴,我們五千年燦爛的文明不再!陳先生,你真的心安?”
“龍謙,我欽佩你的志向。但是﹍﹍太有些不自量力了。”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我從來不敢寄希望於朝廷,如果朝廷可恃,也不會形成如此局面了。想我中華版圖遼闊,物產豐饒,人口眾多,若是勵jing圖治,豈會被幾個小國欺負成這樣?我敢擔保,一旦發生新的對外戰爭,不過是更為慘烈的割地賠款而已。
“我在蒙山整軍,除掉嚴明軍紀,苦練戰鬥技能外,最重要的,就是讓我蒙山軍將士明白,他們不再是打家劫舍的響馬土匪,而是保衛國家民族的武力!一旦國家有難,蒙山軍將義無反顧地走上國戰的戰場,陳先生又何必小覷於我?”
陳超想起了剛才激昂的軍歌﹍﹍那首歌是那樣的激越慷慨,或許眼前此人,真是有擔當的猛士,“龍先生,我相信你是出過洋,對於世界之變局有著人所不及的瞭解,以子之才,為何投身蒙山寨,就算你練出幾千jing兵,又能如何?擋得住列強嗎?”
“若是龍某為一己之富貴,其實不難。以龍某的眼光手段,到那上海廣州,經商也好,從軍也罷,不出三年,必會成為海內鉅富。但是,自古以來,中國人就有捨生取義者,有拼命硬幹者,這就是我中華文明屢經劫難卻存亡續絕的原因。就算我龍謙不會成功,也要讓列強知道,中國並非沒有真漢子,真勇士。若想把中國當成印度,那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