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對錦繡同情憐憫起來。
是啊; 同為女人,想一想,錦繡只不過是言行舉止出挑了些; 不入格了些,加之日益的相處,也覺得並非傳言中的那麼淫/浪齷齪敗壞不堪。比如,有時候,雖是潑辣刁鑽,到底不是那等十惡不赦的淫/賤之婦。而這人心向來奇怪矛盾,因此,《繡榻豔史》事件一出,除了恨錦繡這喪門星給家族帶來的災難影響之外,便不免對她同情憐憫起來。
這日,仍舊一大家子圍著桌子吃晚膳。盧老夫人手捧著飯碗只管沉思發怔。孟靜嫻目光柔和打量錦繡,“弟妹,多吃一點吧,瞧,你最近好像瘦了?”“哦是嗎?”錦繡抬頭,摸摸臉頰,“我怎麼沒覺得啊?”微微一笑,仍舊不以為然,毫無心肝脾肺腎的樣子。
盧三本也是有些同情,“嗯咳”一聲,暗囑她的丫鬟玉竹,將身前的一小碟松子百合酥遞到錦繡面前,因為這是她們盧府的特色點心,錦繡喜歡。“把這碟子松子百合酥端到我二嫂跟前去!”三姑娘信貞說,聲音冷冷地,高傲地。丫鬟領命。錦繡一怔,爾後,也是完全不領情,挑了眉,慢慢地擱下碗筷銀箸,一笑,慢悠悠地,絹帕擦手,也是高傲冷淡和輕狂:“你二嫂我今日可不想吃這個東西,二姑娘,叫你的丫鬟把它端走——”最後兩個字,甚是無禮傲慢。
她這意思,盧三兒,你居然想來同情憐憫我?也不打聽打聽,我葉錦繡是誰?我需要你的同情?呵,好笑!
盧三氣得,正要破口大罵,“二嫂,你、你不要太過分——”陰陽怪氣,噼裡啪啦,兩粒大白眼死魚一樣在錦繡臉上緊盯著不放。胸口起伏著,她正要罵:葉錦繡,你還有良心沒有?!我們這一大家子,在你致使我們如此丟盡臉面之時,沒怪你也就算了,你還,你還如此的——
正要說,“啪”地一聲,筷碗重重擱在桌上的聲音。
“好好吃你的飯!用你的膳!不準說話!”
是盧信良。
板著張臉,額上青筋暴跳,表情顏色非常難看。
盧三感到十二萬分委屈:“二、二哥……”
孟靜嫻忙用手肘靠靠她,衝她搖頭。意思是,三姑娘,你二哥也在氣頭上,別去惹事……
錦繡嘴角孤傲鄙夷翹起。樣子,完全是一副無所謂。
或許,她是真真正正的“無所謂”了。
《繡榻豔史》,對她的人生攻擊、羞辱、還有各式下作的歹毒詆譭——讓錦繡的臉,確實是走進茶鋪的一瞬間,可能真正的白了一會兒,就像紙一樣的白。然而,大抵真的是“妖孽狐狸精”轉世,回府之後,照樣該穿穿,該喝喝,該睡睡。有時候,濃妝打扮一番,這該逛戲園子,還是照舊逛去。她的侍女春兒實在看不去了:“小姐,您現在已經有夠出風頭了不是嗎?如今咱們就別再出門了好不好?”又是跪,又是眼淚汪汪求的。然而錦繡,卻是輕描淡寫一笑:“——夠出風頭?夠出風頭有什麼不好?”
沒有人知道她腦子在想什麼。
盧老太太和盧三等人對錦繡的一時同情憐憫,幾經轉化,終於,嘴裡忍不住了,還是恨聲地罵:“都到了這步天地,她還不知悔改,你們瞅瞅她的那樣兒,瞅瞅——”尤其是盧老太太,被這一氣,病倒在床。盧信良也是萬沒想到,錦繡對這次的人生攻擊詆譭事件,居然能做到如此“沒心沒肝”毫不在乎的“強大氣場”地步?是很“強大”!剛開始,也是氣悶了一場,暗罵這女人的“不知所畏”和“不知輕重”,然而,罵著罵著,不知為何地,當他看見陽光明媚的花園鞦韆架子上,錦繡照樣兒嘻嘻哈哈,紅衣羅裙,開開心心蕩她的鞦韆;或者,花園的柳樹池塘邊上,也照樣嘻嘻哈哈、開開心心,紅衣羅裙,拿著魚食喂塘裡的錦鯉時,忽然,不知怎麼地,盧信良的神情驀然怔了一怔。
“也許,她這樣子挺好,挺好吧……”
嘆了口氣,他想。
一天晚上,盧信良和錦繡同睡一張床榻。漸漸地,兩個人幾經裝模作態,到如今的弄假成真,還真像一對“實打實”的夫妻了。風從窗戶穿簾而過。睡著睡著,盧信良猛地醒來,因為,驟然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嘔吐之聲,他聽見錦繡,正坐在床沿邊上,對著底下的唾盆大吐特吐。
月光映著屋外的雪光鑽進了雕花窗格。
錦繡,吐得是那麼驚心動魄,那麼天搖地顫。頭髮胡亂披散兩肩,水玉色的絲質萱草花紋寢衣,綴著搖搖曳曳紅燭折射的微光,呈現出一道淒涼而憔悴的褶皺印記。她的臉,白得又些嚇人,有些狼狽不堪。盧信良趕緊起來,去拍她的背。“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