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訊息,便朝服整齊地要往使館中去。西太后大驚道:“你此時前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嗎?”光緒帝坦然說道:“他們是文明國人,對於鄰邦的君主決不至於加害的;而且經此一去,如議起和來,也容易入手了。”西太后忙阻攔道:“你就是要去,也不應在這個時候。
試問你這時就是到了使館,算去認罪呢,還是去議和呢?真是毫無理由,何必去冒險呢?“光緒帝不聽,當時認定要去。西太后謂皇上受驚神經錯亂,命內監等擁著光緒帝強行登車。後來到了太原,西太后令西進長安,光緒很不願意,又經一番力爭,西太后只說皇上神智不清,叫內監們去好生看護,依然迫著上車。但車駕西發的時候,光緒帝尚垂淚不止。因為倘太后西去,留皇上居京,那京裡有了維持的人,何至受外人如此蹂躪呢?所以人謂德宗昏庸,那話未免冤枉他了。不過,自車駕到西安後,光緒帝終鬱鬱不樂,言語之間不時作憤激之詞。可是西太后卻不能見諒,強說皇上患心疾,她要使臣子們見信。
一天,乘慶王長女元大奶奶隨侍在側時,暗中示意皇上,令取元大奶奶的奩具,把它藏過了;光緒帝不曉得西太后的用意,真個去做了出來。等元大奶奶梳洗時尋不見奩具,瞧見皇上放在那裡,便問他取回。光緒帝不許,道:“那是太后所賜,怎敢私下相授呢?”元大奶奶見說,也只得罷了。及謁見西太后,把這事提起,西太后笑道:“堂堂帝皇,竊人的奩具,他還不是患了瘋病嗎?”經這一度之後,光緒帝患心疾的話說漸漸有人相信了。其時光緒帝何嘗有什麼病呢?無非西太后要埋 沒他罷了。這且不提。當下,那和議告成,十二條中有懲辦罪魁一條,在迴鑾之前自然要實行的。於是,就在西安下詔,載瀾、毓賢正法;端王遣戍新疆;剛毅得了資訊,已急死在西安旅中;其他凡參與義和團的朝臣,多半革職。諸事妥當,準備迴鑾。後人有詩,嘲西太后蒙塵西安,道:烽火連天戰鼓驚,夷兵夜入燕京城。
車駕匆匆奔城外,喊殺號呼血染塵。
嗟兮事急如狼犬,滿朝無有保駕臣。
深居宮禁厭肉食,倉皇道途飲糜粥。
頤和園裡多繁華,今朝卻來荒郊宿。
如意館內諸寵臣,回憶往事掩袖哭。
出亡千里入太原,君臣惟知避強敵。
不願長安成帝都,百官草草朝班列。
辛丑年的七月下旬,西太后命近臣勘視東路的行宮和鑾輿所經的道路,以便回京。但傳諭地方官吏,凡鑾駕所歷的州縣,無須過於供張,諸事務求儉約。這是西太后蒙塵時受了痛苦,也算是一種覺悟啊。到了迴鑾的那天,西安城中的街道一律粉飾成黃色,兩邊的房鋪都懸燈結彩,十分熱鬧。這時比較來的時候,情形又是不同了。西太后又傳諭,把鑾輿的黃緞幔打起,任民間的婦女瞻仰聖容。當車駕未出城之前,由彈壓的兵丁執著藤鞭掃清了街道;後面便是前導馬,一對對地過去。前導馬之後,是黃衣黃帽的內監和穿黃馬褂的官員;其次又是乘馬的太監。那步行的宮監都是手提著香爐,香菸縹緲。街上寂靜得鴉雀無聲。隨駕左右的人多半是繡服黃裳王公大臣之類。禁衛軍過去,便是光緒皇上和皇后妃嬪的車駕。後面黃轎裡坐著大 阿哥,並許多保駕的親王。西太后的鑾輿用三十六人抬著,都穿著團龍褂子,很整齊地過去。不料在這警衛森嚴的當兒,忽然街道上衝出一個赤身露體的大漢,揚著兩臂,直奔西太后的駕前。要知後事如何,再聽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植蠶桑農婦辱吏 鬧宮苑喇嘛驅魂
卻說西太后的鑾輿方出長安時,街上忽然來了一個大漢,赤膊跣足,臉上塗著花彩,雙手亂舞地直撲西太后的駕前。兩旁侍衛立刻將大漢擒住,一刀斬在街旁。這時扈從的大臣深怕有刺客犯了御駕,即命追究那大漢的來歷,經地方官報告,才知道那大漢原是個瘋子。當下鑾輿經過,民間的婦女都長跪兩邊迎送。西太后在輿中瞧婦女中間有一個穿補服的婦人,很恭敬地跪在那裡,西太后知道是個命婦,令賞給銀牌一面。這樣的一路進了潼關,沿途都有官員長跪迎送;護駕的兵丁除了原有馬玉昆的五百之外,又有鹿傳麟、宋慶和的軍隊。
過太原時,光緒帝命將駐蹕地方的祠廟統賜匾額一方。其時,南書房供奉只有陸潤庠一個人,不到半天功夫,把七十多處的匾額都已題就了。光緒帝誇獎了陸潤庠幾句,還賜了一百匹銀絹。但西太后住西安的時候,有侍臣榮辛的兒子也常常在太后地方,很得太后的歡心。因為榮辛的愛妾是侍候西太后的,所以他的兒子得跟隨在左右。那個小兒年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