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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前,想去接他手裡提著的食盒:“溫少又來了?您放心,顧大人一切安好。”低頭卻見他抓著食盒提手的手指已然關節泛白,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也不知他這樣用力握著已有多久。

手掌尷尬地停在半空,獄卒不敢多話,納悶地看他衣袖飄飛,一路腳下生風衝到顧明舉的牢房前,卻又在門口頓然止步。

溫雅臣僵著肩膀怔怔站了許久。獄卒盤算著該不該再上去說點什麼,卻聽他深吸一口氣,人已舉步跨進了門去。

自顧侍郎下獄起,迄今已是兩載。除卻牢牆上又多出的幾道劃痕,一切彷彿絲毫不曾變更,就連顧明舉也看起來和當初完全沒有兩樣。披散肩頭的長髮,稍稍有些暗色汙漬的白色囚服,以及一貫笑容可掬的親切神態……盤腿坐在柵欄後的前任探花郎輕車熟路把手穿過柵欄,倒得滿滿的小酒盅穩穩捏在兩指之間,仰頭舉杯,一滴不灑,盡數入喉,雙目閉起,逸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好酒,不愧是將軍府的私藏。你偷的?回去會被溫將軍打死吧?”

溫雅臣隔著柵欄久久地注視他飛揚的眉梢與舒展的眼角:“嚴鳳樓升官了。”

顧明舉閉著眼,陶醉於美酒的甘冽醇香:“哦。”

“正六品御史中丞。今天早朝下的旨。”

顧侍郎很識大體地又往臉上添一絲笑:“御史之首,不錯。”口氣隨意得彷彿談論著朝中任何一名無關緊要的官員。

溫雅臣垂在身側的手指忍不住又蜷起來:“官位越高越兇險,況且他原本就沒有根基。”

“喲,長進了。”顧明舉滿懷欣慰,“難得你也懂了這個。從前,你可沒這麼聰明。”

溫雅臣緊緊抿著嘴,放緩呼吸,站在柵欄這頭默默地等。

顧明舉一杯杯喝著酒,再也不說話。

最後,等不住的還是溫雅臣。

“你想說的只有這個?”用力攥著拳頭,指甲狠狠嵌進手掌心裡帶起一絲絲尖利的疼痛。自顧明舉下獄後,溫雅臣第一次覺得這人的笑臉竟是如此討厭,這是嚴鳳樓啊,你的鳳卿!你每回醉酒時都口口聲聲喚著的鳳卿!你可曾見過他被當庭杖責?百官面前,眾目睽睽,刑棍抽入皮肉的悶響讓不少人回去做了整整一夜噩夢。

你可聽過旁人對他的議論?委身侍人,自甘下賤,高相黨心懷叵測的汙衊與好事者添油加醋的謠傳兩年來從未停歇。你知不知道,你的鳳卿,南安書院高牆下仰頭看你,目光倒映著月華,卻比月華更瑩潤皎潔的鳳卿,而今瘦得縱使站在你面前你也難以辨認!

悲憤如鯁在喉,明明只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充溢於胸膛的無奈悲愴卻不斷激發起蓬勃的怒氣。眼前不停晃動著嚴鳳樓筆直如槍卻瘦弱得彷彿被風一吹就能折到的背影,溫雅臣大口大口喘著氣,兩年來隱瞞於心間的無數話語瞬間湧上舌尖,卻在開口的霎那凍結在顧明舉驀然睜開的雙眼裡。

“嚴鳳樓能有今天,也是件奇事。從前若是有人跟我說,有朝一日嚴鳳樓能摸到金殿的門檻,我會笑上三天三夜。”依舊是帶著嘲弄與哂笑的語氣,酒罈空了,顧明舉捏著空空的酒盞,自下而上定定望著他,旋即目光一飄,他卻又低了頭,輕輕一句“鳳卿”幾乎低不可聞:“你說,他這兩年是怎麼過的呢?”

“我……”溫雅臣的眼睛又酸澀了,愣愣地接過他拋來的空酒罈,說了一個連自己都不信的謊,“他……過得很好。”

蒼白得誰都騙不了。

臨走時,溫雅臣站在門前再度遲疑,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顧明舉背對著他坐在破爛的草蓆上,對著滿滿一壁的刻痕,巋然彷彿入定的高僧:“他來了能落什麼好?讓那些眼紅他的人抓住把柄,告他個結黨營朋圖謀不軌?呵,做靶子的滋味,我比你和他都更清楚。”

“他做這些都是為了我,我怎麼會不懂?我在這兒對他不聞不問就是對他最大的好處。”

“溫少喜歡過誰嗎?不是捧花魁喝花酒千金買笑的喜歡,是天長日久攜手一世的那種。呵,我知道你沒有。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溫雅臣不服氣地強辯:“你怎知我不懂?你說了,我就知道。”

顧明舉搖頭:“說了沒用,事到臨頭才能明白。”

就如同當年,身在局中,名利遮眼,理所當然以為前途是最緊要的。大限將至,窮途末路時才恍惚記起從前,那個金殿上甚少提及的僻遠州縣,縣城近郊蜚聲天下的古老書院,課堂窗外在微風裡輕輕搖擺的梧桐枝葉,屋子裡無論四季都縈繞著淡淡的墨香,老夫子悠長緩慢的誦讀聲叫人昏昏欲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