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男子——來自石蘭澗的木族使者,低聲道:“事情怎麼樣了?”
那使者恭敬地答道:“啟稟大司命,您走之後,長老們遵從您的意思,商議如何處治辛夷姑娘,誰知辛夷姑娘她……”林寧眼中光芒一閃,問道:“她……”
那使者頓了頓,頭低得更深一些,答道:“她一直坐於辛長老床頭,將辛長老的頭顱緊緊抱在懷中,不言不語……後來還是杜長老發現有異,上前探視,這才發現……辛夷姑娘她……她早已自絕經脈,散盡了所有元氣……”
我和嫵青驚得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幾乎是同時失聲問道:“她死了?”
使者從袖中取出一軸畫卷模樣的物事,恭敬地呈了上來。林寧接過畫卷,並沒有開啟,問道:“是那幅飛天圖麼?”
那使者答道:“緊那羅姑娘……” 他猶豫了一下,顯然是對這個稱呼有些為難,接著說道:“緊那羅神……在大司命你們走了之後,便又飛回了畫卷之中,任是長老們再三懇請,卻再也不肯現身。長老們說,此畫本為辛長老之所有……辛長老和辛夷姑娘,都是因此而殞命,木族中不能存此不吉之物,只能呈給神廟,恭請大司命裁處。”
林寧捧著那幅畫卷,什麼也沒說,只是轉過身去,望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木族使者又行了一禮,緩緩地退出殿去。
雲深九嶷廟,日落蒼梧山。於恨在湘水,滔滔去不還。
藉著暗淡的燈光,我隱約看見西邊殿壁之上,繪有云氣氤氳的一處山水。那殿壁的右上角處,我一眼便看見了這四行熟悉的詩句——是極簡單的楷字,筆墨淳厚,筆意卻有幾分悄然的飄逸。
這首詩並非上乘之作,在這九嶷神廟之中,我卻先後兩次得見。
殿裡空曠幽深,四面建得極是開闊,大約能容納一二百人齊聚於此。地上平整地鋪著長長的青石條,不知被踩磨了多少年,石面已被磨得溜光水滑,泛出幽幽的涼意。
這裡的佈置也與林寧這個人一般,簡樸,不事修飾,然而卻有著一種懾驚人心的神秘力量。
林寧捧著那幅繪有飛天緊那羅的畫卷,默然半晌。他突然轉過身來,對嫵青溫言道:“少司命,我有一事要與白姑娘商議,你暫且先行迴避一下罷。”
嫵青睜大了眼睛,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只是將嘴巴一撅,抱起在她懷中酣睡的緋緋,大步地跑出門去。
“砰”!一聲巨響,卻是嫵青賭氣地反手猛一摔門,門扇重重地合在一起,把我和林寧都嚇了一跳。
我們面面相覷,林寧苦笑了一下,道:“嫵青這孩子,平時被我們大家給寵壞了。她脾氣雖然有些任性,心地是很善良的,緋緋最粘的就是她呢。”
我勉強笑了笑,說道:“大司命,你有什麼事要與我商議?”
林寧低下頭來,輕輕地撣了撣衫角,一時卻沒有說話。
寂靜幽深的大殿,唯有長明燈的火光不停地跳動。檀香一圈一圈地燃盡,案上的香爐中落滿了銀色的香灰。而檀香所特有的那種沉鬱的香氣,在光的黑暗中嫋嫋穿行,縈繞不散。
恍然之間,彷彿有同樣靜默的時光,穿越無形的歲月河流,冉冉而來。
殿內兩邊都是長長的神櫥,看樣子裡面供奉的神靈甚多,不止一位兩位之數,這一點與尋常俗世寺廟也頗有不同。神櫥前半垂下厚厚的幃幔,在影影綽綽的燈光之中,也看不清那些神像面孔,唯有幾個黑忽忽的影子。
我突然想起萼綠華說過,當年雲華夫人瑤姬私入凡間,曾與楚國國君有相約之好,故此楚國一帶對雲華夫人極是尊崇,忍不住回頭問道:“大司命,這神廟之中,可有祭祀神女瑤姬娘娘麼?”
林寧搖了搖頭,開口道:“瑤姬只是其中之一。咱們九嶷族人信奉巫神,認為山川大澤之中,哪怕一草一木,都有神靈棲息。故此所尊神靈甚多。這殿中除了瑤姬娘娘之外,還有東皇太一、東君、雲中君等諸神……”
東君?雲中君?我的心裡大大一跳,幸得在這暗淡的燈光之下,他也看不清我臉上瞬變的神色。
素秋姐姐真是執拗,東君屢次派人來邀她會面,說要找人為她說情,使她得以褪去妖身,更換仙骨,重返九闕天庭。她卻只是躲避不見,對是否迴歸仙班似是渾不在意,我雖與她較為親近,卻也不能明白她心中所想。
至於雲中君,我心中清楚,雲中君屏翳當年為秋水姬所殺,魂魄都早已化入劍中,與劍靈渾然成為一體,再無絲毫昔日靈識,世上哪裡還有此神?雖說雲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