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卿回時滿身霜氣,怕凍著元賜嫻,便在外頭摘了露溼的披裳,只穿著輕裘入裡,在進她屋子前,還就著炭爐先暖了暖手。
元賜嫻等了半晌才見他匆匆趕到,一下便從座上起了身,待他走到跟前,伸手撫了撫他的眉,將上邊一點白霜拭了,問他:“冷不冷啊?”
陸時卿一噎。他還以為,她第一句一定會問朝裡出了什麼事。
他伸出剛烤暖的手去握她:“不冷。”像是示意她摸摸。
元賜嫻覷他一眼:“臨時抱的佛腳吧你!”
他笑笑,攙她坐回去,因剛烤暖的手比她還熱,就乾脆在她面前屈膝蹲了下來,攥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搓。
元賜嫻垂眼看著他,看了很久也不見他開口,彎著眼睛說笑道:“突然對我這麼好,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還是準備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陸時卿手下動作一滯,抬起頭來,看她面上笑意不變,甚至還多了幾分得意:“被我說中了!”
陸時卿沒說話,彎著唇角,低下頭去往她手心裡呵熱氣,等她的手比他熱了,才重新抬頭看她。
但這時候元賜嫻臉上的笑意已經沒了,紅著眼眶盯著他道:“說吧,又要上哪去了。”
他屈著膝沒起,仰頭輕描淡寫地笑道:“只是去趟回鶻。”
元賜嫻突然有點不敢看他這種笑意,抬頭望著天頂道:“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
她半天沒說話,良久才“哦”了一聲。
陸時卿嘆口氣,起身坐到她邊上,攬過她道:“突厥打到回鶻了,是二皇子帶著他們打進去的,這事朝廷不能不管。且不論領兵的是從我大周流放地逃出去的皇子,倘使今天,朝廷作壁上觀,明日回鶻遭難,後日遭突厥鐵騎征伐的,就是我們的百姓……”
“我知道。”元賜嫻打斷他,“你不用跟我講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她說到這裡咬咬唇,偏頭看他,“再有不到兩個月,我就要臨盆了。”
陸時卿點點頭,撫了撫她通紅的眼角,笑道:“剛剛好。兩個月剛剛好。到時就拿捷報給他們做誕辰禮。”
元賜嫻鼻頭一酸,聽見“捷報”一詞,問道:“你這次不是去和談的?”
他搖搖頭:“此戰不同於上回與南詔的交鋒,是非打不可的。朝廷要派兵援助回鶻,但我不會上到前線,只是跟隨援軍出使回鶻,面見可汗達成一樁盟約。所以你不用擔心。這樁事我和阿濯早有準備,已經籌謀了一月之久,不會出什麼岔子。”
“他呢?”元賜嫻問,“領兵出征的是他嗎?”
他再搖頭:“一則大周派兵馳援回鶻,落下了好幾處空門,他必須留守京城,警惕平王。二則,眼下也不是他拋頭露面的最佳時機。”
元賜嫻聽到這裡就明白了,癟著嘴道:“與可汗達成盟約,未必非要你去不可,你是為了六殿下才去的。”
面上是替聖人與大周出使,實則卻是為了幫鄭濯取得多蘭啜的支援。
陸時卿這下點了點頭。
元賜嫻吸吸鼻子,不太服氣地瞅著他道:“連我帶兩個孩子,咱們仨加起來都比不上他!”
他聞言失笑,湊過去拿鼻尖貼著她的鼻尖道:“我保證,一定會趕上你臨盆的。”
她剜他一眼:“晚了怎麼辦?”
“你說。”
元賜嫻到底沒捨得給他立誓,恨恨道:“要是晚了,我生完就收拾細軟,提著包袱跑來回鶻揪你!”
作者有話要說: 啊,你們聽,那悅耳動聽的,是玻璃渣的聲音。
第98章 098
其實除了擔憂臨盆; 元賜嫻還有點遺憾; 這個年仍舊沒法跟陸時卿一起過。他或許趕得及她生產,卻絕無可能陪她一道守歲了。
而回鶻爆發戰事,大周抽調兵力前往支援; 為免給四面虎視眈眈的諸國鑽了空子; 邊關一律戒嚴,鎮守邊城的將領也都不能擅離職守。所以; 在戰事結束前,她的阿爹阿孃一樣沒法進京。
這個年註定是要冷冷清清的了。
翌日一早天沒亮,陸時卿就輕手輕腳出了門。
但元賜嫻睡得並不安穩,在他掀開被褥時就已醒了,只是遂了他的意裝作不知,一則是不願跟他正正經經道別,將這事鬧得生離死別一般,二則也是想叫他走得放心一些。
她昨夜已大致向陸時卿問明白了回鶻戰事的起由。
因二皇子早些年跟回鶻與突厥牽扯甚深; 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