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人講,他會添油加醋,明天另一個人,他會有意無意之間做一些修改,所以民間故事越修改越好,而且是無意之中的。有很多民間故事,在後來有了寓言、象徵的特徵,而這些特徵恰好跟80年代傳入我國的西方現代文學有相通之處,直到那時候我們才認識到原來這樣的東西在我們民間一直都有,我意識到之後是對民間文學做過比較細緻的研究的。
吳虹飛:我們看你的履歷,可以說你是地道農村出身,小時候大部分時間是在放牧,1976年初中畢業,當過拖拉機手,這段經歷對你有什麼影響?
阿 來:這段經歷就是決定我這輩子的一個印象,你比如說,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城裡人,披紅戴花,好像去做什麼,我們就回來。我尤其反感一些與我同時代的作家寫知青受苦受難,你們他媽的去了幾年就受苦受難,另外這幫人就萬劫不復,祖祖輩輩?這麼多作家到了中國的鄉村,沒有人跟農民站在一起,覺得他們受那個就是不應該的,而我是那一邊的,直到今天我在情感上還是那一邊的。
大家經歷了同樣的事情,為什麼對有些人就是傷害,對另外一些人就不是呢?為什麼我們不能站在全人類的立場上來寫呢?我們看問題只有兩個角度,一,以個人的角度寫,沒有身份,不是工人、農民,不是共產黨不是國民黨;二,如果你需要一個整體的話,從全人類的角度來想一想,中間任何一個角度,什麼工人的角度、黨派的角度、國家的角度、民族的角度,都有很多謊言。而中國人,有一幫知識分子他們被打成右派了,後來就寫成了傷痕文學,城裡人下鄉,就想出了知青受苦的文學,別的中國人就沒有受苦嗎?後來他們上了大學,現在什麼壇上他們風光把持中國大權,他們在這個過程中想到中國農民了嗎?全是這幫龜孫子。
吳虹飛:你從鄉村教師到《科幻世界》的編輯,再到主編,是否也是一個主動向知識階層滲入的過程?
阿 來:沒有。我早就是知識分子了。當時《科幻世界》需要我,又沒有編制,就把我借用過去。我從編輯到主編也就是一年時間。
我願意去也是因為那一塊政府不大管,有拿來市場化的可能性。現在時髦的都叫“文化產業”,1996年還沒幾個人提這個,成都那個地方也沒有政策支援,後來還是做成了,當然肯定沒有做到理想當中的樣子。
吳虹飛:《科幻世界》常常有一種“究天地之變”的氣質,你有沒有覺得文化的市場化跟文化品格是不太相容的? txt小說上傳分享
阿來:近乎傳奇的個人史(3)
阿 來:我對中國的媒體是有很多看法的。我辦那個雜誌,提出我們的企業文化,我說我們不是賣醬油的,我們製造的是文化,那麼我們的企業文化就是賺錢加限制。我們希望能有一點點開啟民智、傳播知識、弘揚正義這樣的東西,即使不能把所有的正義做盡。那如果我們物件是青少年,我們至少是幫他們建立科學觀,培養他們的想象力,有益於世道人心。他媽的如果每天我們講怎麼娛樂、怎麼休閒,製造那種虛假的東西,那我明天自殺算了。所以我說別弄什麼鍍金大字,寫什麼走向世界,就是賺錢加限制。我們現在做文化沒底線,媒體就知道廣告、發行,把市民階層完全往下拉,市民本來就庸俗,你再給他加猛料……
我們中國這麼多年的發展總是滯後,事前不明白,事中我們為了短期目標,假裝不知道,一定要到無以復加的時候才開始處理;文化已經在所謂產業化上走,一定要等10年、20年以後,毀掉了一代年輕人,再提出,但是很不幸,肯定不是在我們這一代。
吳虹飛:是什麼原因使你決定離開出版業?
阿 來:兩個原因,一是個人原因,因為要寫小說,第二個是對現在出版業的失望。我並沒有經歷特別巨大的變故,而且我真的願意把它歸結成個人原因,就是有一個對當下現實極度的失望,為什麼?因為我們現在很多文化上相當於一種自殺行為。
● 文學就是我的宗教
吳虹飛:《塵埃落定》1994年寫完,1998年才出版,據說經過十幾家大的出版社,這部後來銷量超過百萬的小說為什麼當時經歷如此坎坷?
阿 來:我當時想都沒想過銷量。《塵埃落定》跟當時中國人理解的小說不一樣,沒有這樣的小說。如果我自信心不夠,判斷力不夠,就會害怕,想我怎麼寫出這樣的小說;第二個就是拿出來之後,有些出版社編輯都沒見過,他就覺得這個書怎麼可能有市場。所以他說這個題材很好,但是你要做一些修改,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