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程怔了怔,有那麼一陣目光茫然,隨即驀然睜大眼。
你、你可不許笑話我……你不在,我覺得很不安寧,靜不下心……
別走……不要走……
不要離開,不要走,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
我……不討厭,你不要走。
自從爹和娘走後,我最害怕的就是你離開,總覺得不知什麼時候你就會走。
記不起來,感覺好像是誰要走……景其,說那不是你。
……
一味怨怪景其的自己不也是罪魁禍首?季程搖搖頭,只覺得更無法接受:“你、你……若是隻有我一個,那也罷……你為何連星策扶錢他們……”有種瞬間一切都崩潰了的感覺,他無力地靠在牆上,不住地搖頭。景其見狀連忙起身,季程閉著眼,腦中無比混亂,一陣藥香襲來,習慣性地深吸氣,突然失去意識,靠在景其懷裡睡了過去。
季程做了一個很長很亂的夢。
小時候與星策扶錢一起玩耍,第一次遇見景其的場景,爹孃下葬的那一天,生有一對極其妖媚雙眼的蛇妖,一盞漂亮的有著鮮紅火焰的大宮燈,小玄衣和小灰衣,秦梓語厲鬼上身朝自己撲來的時候,被百言在書齋裡怒斥,扶錢出閣,景其笑起來的樣子,明月睡在雪梅圖酒罈後的模樣,自己跪在爹和孃的墓前說此生只有景其一個人……
夢的結末,他看到景其懸在荷池上方,一身自己從未見過的裝束,不是他常穿的白色臨清道袍,而是淡金色的衣裳,長髮束得齊整,戴著像是金紅色的頭冠,都不甚清晰;他面無表情冷若冰霜地望著前方,自己站在曲橋上焦急地喚著他,那人卻充耳不聞。不多時,景其身邊出現兩個身影一左一右,只見他轉身就要離去,抬腳欲追的自己被一隻溫暖的手抓住,回頭一看是全身雪白披散著頭髮的景其,或者說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景其。
醒來的時候感到被圈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裡,季程靜了片刻掙開下床,開啟窗戶,冷風撲面而來,整個人頓時清醒不少。昨夜那個奇怪的夢,他還記得只來得及看清空中那個景其左邊的繡有金紅色蓮花的黑色衣襬,右邊的一抹纖纖綠影。
第 73 章
不是頭一次做這些個稀奇古怪的夢,以前都沒有特別去在意,而此時卻很難不把這些與景其想到一起,季程吹了一會冷風,心裡仍有許多疑問——
“小程?”懷中空空,景其很快醒來。季程回頭望了他一眼,“正因為我太喜歡你才……”頓了一頓,沒有說下去,隨即手腳麻利地穿衣繫帶,小丫環正好端來熱水毛巾等物。
早膳後,季程告訴百言自己已經沒事,百言看看景其,後者神色如常。今日原定去豐城轄管的一個縣,不管是他代季程去還是季程親自去,他都少不了這一趟;季程明白百言這一看的意思,顯得很鎮定,說話語氣也平和。目送他們上了馬車離開,百言幾個人不能確定他們之間是否已和好,面面相覷,須臾散去,玄衣和灰衣跟著扶錢一路,灰衣變了人問道:“要不要跟著公子?”玄衣沒好氣地抓了一下灰衣的衣角,扶錢是很想知道究竟如何了,遲疑片刻也還是擺手。
出了城門上了官道,遠離了街市,漸漸安靜下來,馬車裡只有車軲轆的聲音,景其和季程一人坐一邊,中間有一點點空隙。季程把布簾掀起半邊,只望著小窗外的景物,冷冷的風灌進來吹淡了車廂內的藥香氣,也把他的臉頰吹得冰涼,縮在袖中的手也不是很暖和。
兩人沉默良久,季程忽然打了個寒顫,景其轉過頭,厚厚的布簾把小窗遮了個嚴嚴實實,他扯過他的手,“冷麼。”季程不語,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多時手被捂暖了他又默默地抽回袖內。
到了布莊,看新貨下預定等一切都像以往一樣,只是……
二掌櫃:“莫非是我多心……怎麼季公子同景道長這般生分?”
三掌櫃:“季公子簡直就是視景道長於無物……”
大掌櫃:“還杵在這做甚!”
不光是布莊的人們,季府上下也發現了。就看著季程不再抗拒景其的親近,但是很少回他的話,很多時候都以搖頭或點頭來回應,實在不得已會答一句簡潔得差不多隻有景其能聽懂的話。
不會主動開口,不會主動對他做什麼,不會朝他笑。
看他的眼神總是平靜如水,待他的態度總是輕輕淡淡,與他的獨處總是動輒露出發呆的模樣。
景其絲毫不惱,他有足夠的耐性,更沒有消沉,因為他知曉季程的平靜背後是深到即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