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蘇木窩在椅子裡,認命的想。
多少年未經放縱的大腦某個角落早已開始了隱秘的活躍,當這個指令透過生物電傳到此處,那小小一角的明亮便如一幕電影迫不及待的展開。
他是演員,也是觀眾。他看著自己主演的過去,並在一幕幕的劇情裡尋找和判斷。這些是真實的,還是他修飾過的記憶?而那些從未忘記過的細節,是否有著當時無力參透的真意?
那些畫面裡浮著一層暗舊的色,在浮色下紅色的石榴花燃燒似火,那是一個夏季的傍晚,天邊變幻著藍色與紫色交織的光,適合一切故事的緣起。
陳蘇木對著那一組新擺的石膏幾何體打形。黃昏的光線將幾何體的明暗變得曖昧,他只好將聚光燈開啟,調整好一個合適的光照角度,再回到畫架前面。
畫室裡其它的同學們有些吃飯還沒回來,而有些正聚在畫室外面就著夕陽聊天。晚上是數學自習,也是他們畫室的上課時間。
他不想參與這些放鬆的時刻,並非他有多努力,而是他不敢。彼時年少,他對未來尚有著明亮而宏大的暢想。然而岔路比同齡人更早的來到他的面前,他站在分岔的路口,隱約感知到這將是一場賭博,而賭注將是他不能往復的人生。
他選擇了一個漸入式的過程。他以興趣為由說服父母進入了畫室,然後在畫室之外投入十二分的努力去學習。或許是貪心,或許是害怕,在不到選擇的那個瞬間之前,他下決心要將兩條路都走好。
因此他不能像那些篤定只想走藝術生這條捷徑的同學一樣去放鬆。他用於畫畫和學習的時間都有限,只能用心。
但沒有人知道發生在這個少年心裡的一切。畫室的老師只是因為這個天賦驚人的學生竟能如此勤奮努力而驚喜,班主任則遠遠望著那個在操場邊捧著書看的學生而跟另外一個老師感慨說:“到高中果然不一樣了。”
畫室裡此刻只有陳蘇木一個人,他沉浸在他的方寸之間,心無旁騖。要不是突如其來的一陣爆響,畫室的窗戶被猛的推開,撞在牆壁上。他嚇了一跳,轉身看著那扇被推開的窗。
就這樣吧。
陳蘇木窩在椅子上,彷彿摁下了暫定鍵一樣,生生將回憶掐斷。他站起來伸展了一下手臂,收拾衣服去洗澡。
那一晚上他罕見的沾枕就著,一夜無夢。只是夜半不知幾點,他忽然毫無徵兆的睜開了雙眼,那一瞬間清醒得靈臺一片空明。隨後又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洪橋那個方案最後以一個簡單易行的方式出現,其簡單程度是陳蘇木所未料到的:週末去城中村輔導打工仔的孩子們功課。有此前分析的打量資料墊底,陳蘇木對這個幾乎可稱得上毫無新意的策劃感到十分驚訝,他抱著成型的方案找洪橋討教。
洪橋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她看著陳蘇木疑惑的眼睛,笑得十分親切:“這個‘為什麼’,我希望你自己有一天能悟到。”然後她拍拍他的肩膀,“別糾結了,去做吧。”
陳蘇木開始了並不算複雜的執行工作,完善方案,制定宣傳計劃,爭取宣傳渠道,召集志願者,進行社群溝通。
在洪橋與朱雲的幫助下,專案在一個月後啟動。陳蘇木作為專案主要執行人,帶著一個志願者小分隊去了位於城西郊的一個城中村。
一天時間下來,他幾乎徹底失聲。回家的路上去買了盒西瓜霜,踢踢踏踏的開了門,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瞬間攤成一堆泥。
他試著去回憶這一天的事情,卻發現如同一幅粗糙的油畫底稿一般,只有一些大塊的色塊,隱約看得見事物輪廓,丟失了所有的細節。唯一能想起來的,是一盒破舊的水彩筆,其中一支被握在一個瘦小的手掌裡,正在作業本的背面奮力塗著一隻黑色的太陽。
“其它的寫不顯。”孩子解釋道。然後努力將那個不規則的圓塗得慘不忍睹。
他記得自己翻了這個揉得跟菜葉似的作業本,發現每一頁都畫上了不同的畫。一顆看似白菜的形狀,一個盆子,一支牙刷插在礦泉水瓶裡,甚至一個臉上長了痣的人。雖然線條簡單幼稚,卻如同一本生動的日記,帶著孩子看世界的特有角度。每一副畫下都有明顯是大人的筆跡寫的日期,10月11日,10月12日,10月13日……
“我爸爸寫的,我每天都畫一幅。我還有好幾本,你等著~”孩子爬到床頭一個櫃子前翻找了半天,獻寶似的捧來更多菜葉子似的本子,有些是掛曆裁好裝訂的,反面都畫上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真厲害。”陳蘇木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