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觀音大士。她立在白玉雕成的觀音玉像面前,看著菩薩慈悲的面容,恍惚間像是從菩薩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前世與今生。定了定神,閉上雙眼,兩手合什,也不知是否禮數完全,深深下拜,只是懷著誠摯的心祈禱:“一願今世孃親身體康健,二願前世父母一切平安,三願兄長弟妹事事如願。”
行完禮站起身來,走到偏廳想為逝去的父親上一柱香。
走到靈位前,駭然發現一尊高尺餘的觀音玉像,整尊由一塊極品青玉雕成,晶瑩通透,像是一汪碧水凝結而成。讓她大驚失色的並非它的貴重,而是,這尊觀音像太過熟悉,她仍是心存萬一,拿過玉像,觸控像底的右側,果然有一處不明顯的梅花狀的小凹。這一發現,讓她五味雜陳。
這尊觀音像是三百二十年後的一位漢語言學家所收藏,這位大家正是悠然的祖父。那時,她不叫博爾吉濟特。霧仁圖雅,也不叫愛新覺羅。悠然,她叫徐疏影,“疏影橫斜水清淺”的疏影。她有一個書香世家,聽說祖上出過畫家,書法家,文學家。她出生時便被判定為先天性心臟衰竭,最多不過十八歲壽命而已。因為這個,她從未上過一天學,在家裡由著祖父祖母教著唸書認字。媽媽說:“咱們也不求疏影能學出個滿腹經綸來,她喜歡什麼就學什麼,彈琴累了,就畫畫,畫畫累了,就看看書,反正不拘著她,打發時間而已,只要她快快活活,平安喜樂的長大!”
母親已近四十才有的她,上頭有兩個年長十餘數的哥哥,又有幾個聰明乖巧的堂弟,祖父母慈愛,父母親溫和,兄弟們寵溺,就在這無盡的疼愛呵護中,漸漸長大。直到十八歲生日那天,在所有親人的陪伴下,沒有一絲痛苦的安靜的停止了呼吸。
“現在想來,沒有一絲痛苦的其實是我吧!”無力的跪坐在蒲團上,悠然苦澀的想著。這尊青玉觀音是祖父的珍藏,原來不信神佛的母親聽說玉像有靈氣,又有神性,特特的央了祖父放到女兒的房間以做庇佑。看了這玉像十幾年,竟然在三百年前再次重現在眼前!這是神佛的指引嗎?是你牽引著我來到這裡,來圓滿我未了的心願和遺憾嗎?是嗎?一定是吧!否則,一縷三百年後就該煙消雲散的孤魂怎地就來到這裡了?!
念及此處,悠然雙手捧著觀音像微笑,那笑容竟然與手中觀音的笑容頗為相似。
“嬤嬤,可否幫我找個手藝好的玉匠來?”悠然問道。
內謨顏看到她手裡的觀音玉像,有些吃驚,“格格,您要重雕這玉像嗎?這可是當年額附尋了整塊青玉請了京城裡最好的玉匠雕成的,現在可尋不到這麼好的匠人了。”
悠然聽出話裡的不贊同,搖搖頭說:“不是的,只是想在這底下加刻幾個字罷了,不會壞了玉像的。嬤嬤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很快,那匠人就來了,因為刻字簡單,又是在底下,一般不留意也是看不見的,所以,一天不到的工夫就刻好了。內謨顏仍是有些不放心,又看了下,整尊玉像完好無損,只是底下多了兩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三百二十年後的江蘇徐州。
徐家的小公主疏影已經走了五年了,在這五年間,她的房間仍然保持著她還在的時候的樣子,書桌上北上方的筆架,右上角的筆洗和硯臺,只寫了《水調歌頭》上闕的宣紙端端正正的鋪著,四角用小小的鎮紙壓著。
琴臺上的七絃琴還是用最潔白的細布蓋著,等著主人撫弄。一尊青玉觀音像像一汪凝結的碧水,靜靜的立在床頭。
梳妝檯的鏡子上一粒灰塵也沒有,平日裡用的木梳,髮夾還放在平日裡的位置,電腦桌上的液晶顯示器反射著暗暗的光,燦爛的春光從窗戶走進來,映得一室溫暖。
一位花白頭髮的老者輕輕推開門走進來,四處打量了這一如往昔的孫女的房間,終是一聲嘆息。他拿起那尊青玉觀音像,自言自語道:“都是萬物皆有靈性,你陪著我的小孫女這麼許久,心裡也是記掛的吧!她走啦!她走啦!白髮人送黑髮人,人生大悲苦莫過如此。”一邊說一邊自然的往底部摸去。
“浩遠,志遠,清寒,你們快來,快啊!”老人家平素的儒雅氣度,名士風流統統不見了,只是一個勁的嘶喊道。一會兒,兩個俊秀的年輕人衝了上來,看見老爺子跌坐在地毯上,大是焦急,一疊聲問道:“爺爺,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不舒服嗎?”老爺子舉起手中的觀音像,臉上老淚縱橫,卻咧著大嘴直叫“疏影的訊息啊,是我的寶貝孫女的訊息啊!快來看快來看——”
兩兄弟慢慢的蹲下來,小心的靠近,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