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能聽到風吹過重重布幔起微塵的聲音。額娘柔和的聲音就像在耳邊斷續:“——我們的悠然現在已經會做詩了,將來一定是草原上最好的格格,太醫說她根骨弱,這幾年下來還算健康,定是你佑護著的關係了了。——額附是個有福的,留得我一人在這世上受苦,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孩子,偌大的王府也沒個可信的親族可以依靠,莫不得指望宮裡,——她那般出眾,只怕多波折磨難,只求苦楚磨難以我一身擋之,還她一生平安喜樂——”
一串淚水滑落,悠然靜靜的轉身離開,只餘地上幾點淺淺的水跡。
至辰時末,悠然再次來到正房,公主已端坐在上首,親暱的將她摟入懷裡,說:“小悠然,為額娘準備了什麼禮物啊?”
悠然微微笑了笑,突然在她臉頰上親了親,說:“額娘想要的禮物,悠然一定會做到的!至於今天的禮物,則悠然事先備下的。”公主也沒追問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是順著她的話說:“那就把你備下的拿來呀!”
悠然走出門口,招呼身邊的紫墨和綠硯附耳過來,只見她低低的吩咐了幾句,眼珠溜溜的,抿嘴笑了笑說:“今天就讓額娘看看女兒的絕學”竟露出難得一見的頑皮神態。然後走到琴臺邊:“女兒唱首新曲子給額娘聽”公主含笑點頭。只聽她輕聲唱道:“
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
一尺三寸嬰,十又八載功。
母稱兒幹臥,兒屎母溼眠。
母苦兒未見,兒勞母不安。
老母一百歲,常念八十兒。
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覺寒。 ”
聽說稚嫩的歌聲,公主開始還微笑,漸漸的竟淚盈於睫,聽完後走過去摟住女兒小小的身軀,哽咽道:“我的小悠然長大了,曲子唱得真好,詞也寫得好。額娘真是高興。”悠然伸出手臂,輕拍著母親的背,臉俯在懷中,說:“不是我寫的,是我在書上看來的。今天是額孃的生日,您可不能哭啊!”口裡笨拙的安慰,眼裡卻閃著盈盈的水光。
內謨顏在一旁又是心酸又是感動,只是說:“公主,今兒是好日子,格格說有好東西孝敬呢!”這時紫墨和綠硯手裡捧著東西進來了。悠然連忙道:“額娘,您看,這是我親手做的生日蛋糕,是照著西洋人的書上做的。聽說在西方,人們過生日的時候都要吃生日蛋糕,親人朋友都會齊聚身邊給予祝福,希望帶來好運氣。額娘,您嚐嚐看!”邊說邊拿起綠硯捧著的小銀叉子拈了一小塊送到公主嘴邊。看到她殷切的雙眼,公主不假思索的吃了,然後忍著淚笑道:“瞧著就是塊大糕點,上頭畫些花啊草的,吃著還真甜。小悠然不但是個才女,原來還會做吃食,真是不知道。”我就是即刻死了也是心安的!心下想著卻未說出來。
佛緣
此後,公主的身體一日比一日衰弱。
八歲的的悠然整日伴著,白日裡陪著說話聊天,彈琴唱歌,到了服藥的時候了,就接了藥盅過來,一口口吹了,再一口口小心的喂到公主孃親嘴裡,等藥力發散後睡著了,就跟灶下的廚娘商量著做些滋補的藥膳,公主感念當年宮裡頭的陳太醫,跋涉千里,終治好了女兒的病,多年來一直禮敬著,從未斷過書信來往。這些個藥膳食譜便是悠然從他那兒求來的。每天變著花樣的做,指望公主能多上一兩口的。夜裡就歇在外間的軟榻上。到了清晨,便早早的到花園看過,瞧著哪處的花開得最好,回頭扶著孃親就慢慢的走到那裡。王府大小事務統統交給內謨顏,一心只守著孃親。
幾個月下來,本就瘦小的身子倒是長高了不少,雖然依舊瘦弱,但也沒有得什麼病症。內謨顏不禁感謝上天:王府就這大小兩個主子,公主身體不好了,幸虧小格格還好著,要不然真不知該怎麼好了。即便如此,也讓公主又是心疼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幾次三番想說不要緊,終是沒有說。只怕說了,到了該走的時候,女兒更加傷心,還不如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時間久了,就淡了,到時候或許沒那麼傷心。
公主這樣想,倒是自然的接受著女兒的心意,跟女兒一起散步,聊天,幫女兒綰髮理衣,很是歡喜。就這樣熬到了年底,氣色越來越差,清醒的時候一天之中不過個把時辰,其餘時間都在昏睡。醒來的時候,依舊微笑。
悠然本就比同齡的孩子穩重得多,經過這般變故,更是像個小大人一樣,舉手投足間,風儀盡顯。
到了臘月二十九這一天,悠然換上一件煙青色棉袍,摘去身上所有的釵環佩飾,焚香淨手第一次進了佛堂。
佛堂正殿裡供奉的不是佛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