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帶娃 向大隊部跑,半路碰上黑女大。老漢哭哭泣泣,嘴裡一再說∶“不怨天不怨地,就怨我這人 ,老老的辦事不小心,把張法師害下了。”水花急得淚花直冒,說∶“也該咋,你還不快叫 海堂商量對策。”黑女大說∶“說的是,我這就去。你也去,我嘴笨,說不了。”水花說∶ “那也快走。”說完,相伴一起到海堂家中。
進了海堂家院裡,只見燈已熄滅,爬窗一聽,裡面神妖大喘,知海堂和婆娘在做那事。 此時也顧不了許多,只得喊了,海堂裡頭應聲。黑女大說∶“海堂啊,你快起來,大事瞎( 壞)了,張法師叫民兵抓了。”海堂道∶“咋日鬼的,我叫你悄悄地辦,你不悄悄地辦,單 怕人不曉得。四處張狂著亂說,如今弄下這事,我有啥法?”黑女大說∶“你快起來。”海 堂說∶“我起來能咋?事到如今,我起來也沒法子了。”水花說∶“你起來,咱們也好想個 對策,託人給季工作組圓場一下,看是先把人放了咋的。”
《騷土》第十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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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堂說∶“水花姐,我聽出是你的聲音,你也來了。我著實對你說,事到如今我也沒法 子。這也不是其他事,擱往常,姐你說話,隨咋我都得聽。”水花哭起來,邊哭邊說∶“人 家是為咱隊上來的,現今你扔下不管了,這咋對得起人?日後跟人家再咋說?” 海堂答道∶ “水花姐,你甭傷心。哭不指事,容我來慢慢想主意。現在事頭上,隨咋說都難辦,弄不好 越弄越瞎。”
黑女大說∶“弄好弄壞是做人的信義,咱得把心盡到。”婆娘裡頭也對海堂道∶“你也 起來,叫人進來說話。”海堂不從,反勸道∶“你們回去睡去,這事就是這相。牽連的人越 多,張法師越沒好受的。你們聽我的話沒錯,快回去睡去,明兒個再說。”黑女大和水花聽 口氣是實在不行了,這才木憐憐(怔怔)地走出來。
路口站住。山山說∶“媽,快回吧,我冷得很。”水花氣正說是沒出處,便罵山山道∶ “叫你甭來甭來,你硬要來。凍死活該!”黑女大說∶“甭訓娃,怪娃的啥事?天陰得重了 ,怕是要下雪了。”山山仰面不言聲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談起季工作組和富堂家是親戚一事。商妥明日到富堂家說情,說完分 手。水花這一夜好不難腸,一夜胡夢顛倒,沒睡實在。心裡老想著明日到富堂家的事情。再 說了,自己以往和富堂婆娘針針甚是不合,兩人見面,就生眉冷眼地認理。如今有求於她, 又不知話該咋說。
卻說這天夜裡,大害送走朝奉等人,已是下半夜三點來鍾。步行一天的路,這時方覺著 一身的睏倦,也不說依照礦上的習慣洗臉洗腳,被子拉開便睡了。這一夜魂隨故里,睡得是 十分實在。快到天亮,只覺得一女人推門進窯,他趕忙迎上去,讓到炕頭坐好。先是辨認幾 番,自道想不起來。再細看,卻像是自家的親媽。嗨,說像便越發是了。他心頭一酸,即要 把那多年的痛苦哭將出來。媽向他擺擺手,似乎在對他說∶“甭哭甭哭,你哭出聲,你媽便 走了。”他強忍住,只見媽攜著他手,出了院子,走啊走,走到村頭的大墚上停住,滿面憐 惜地看著他,說出四句讖語。你道咋說?
河旁羞羞草,路旁碗碗花;
生人莫貲米,天晚自還家。
說完,抬手在他額頂擺了三擺,像畫一個連筆的米字,然後推他一把,他一跌,滑到虛 處,身子閃空,一驚呼,醒過來。
這時候天色微明。他點了燈,睜眼想了半日。看著這幼時便無比熟悉的老窯洞,睹物思 情,念母更甚。在礦上也是,但凡遇到難處,他便想到母親。想到母親的墳頭痛哭一場,解 解心頭悶氣。如今回來,去給母親墳上燒紙,自然是頭等大事。
想到這裡,穿起衣服,正說下炕,門嘎吱一聲開了,是啞啞開門進來。他說啞啞∶“這 麼早就起來了?”啞啞沒聽見,走向灶頭,從鍋裡端出一大碗玉米糊湯,擱在炕臺上,又拿 起一雙筷子,用手捋了幾下。大害忙揚手止住,笑著說她∶“甭動,看你手髒的。”說著, 取過自己的毛巾,仔細擦過筷子,還問啞啞一句∶“你吃過了?” 啞啞瞪著大眼看了他, 不言語,低頭只顧用抹布擦鍋臺。
大害心想:這娃是有點問題。想他離村時,啞啞還是個六七歲的碎娃,稠鼻涕吊著,一 天三番,被她的媽打得哭。當時心裡還想,這娃總有一日被這家人折磨死哩,沒想到現已長 成大女子了。
吃著想著,糊湯已是喝光。擱下碗,那啞啞便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