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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紅軍之命,率領部族的人追蹤這些迷路的逃兵。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剛抓獲了兩名逃兵。

當時日本逃兵正用斧子砍伐樹木,想做一個木排,打算乘著木排順貝爾茨河而下。瓦羅加帶著部族的人包圍他們的時候,日本兵自知寡不敵眾,就扔下斧子和槍,向他們投降了。

那是正午時分,貝爾茨河水被強烈的陽光照耀得發出炫目的白光。河面上飛舞著一群藍色的蜻蜓。清瘦的瓦羅加站在岸邊,他的身上有一種非同尋常的氣質。他下穿一條光板的狍皮褲子,上穿一件鹿皮背心,露著胳膊,脖頸上纏繞著一條紫色的墜著魚骨的皮繩,腦後束著長髮。我從他的頭髮上已經判斷出他是酋長,因為只有酋長才會留起長髮的。他的臉非常瘦削,面頰有幾道月牙形的溝痕,他的目光又溫和又憂鬱,就像初春的小雨。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感覺有一股風鑽進了心底,身上暖融融的,很想哭。

那個夜晚,我們兩個部落的人在河畔搭起希楞柱,燃起篝火,聚集在一起吃東西。男人們用繳獲的槍支和子彈,打了一頭足有二百多斤重的野豬。野

豬本喜歡成群活動的,但炮火同樣讓它們也走散了。我們獵獲的,正是一頭孤獨的失群的野豬,當時它正用尖利牙齒啃楊樹皮吃。我們烤野豬肉的時候,那對日本兵一直用貪饞的眼神看著橘黃的火焰。他們大約以為瓦羅加不會給他們食物,所以當他們被邀請吃最先烤熟的野豬肉的時候,他們臉上滾下了淚水。他們用生硬的漢語問瓦羅加,你們抓了我們,要殺了我們嗎?瓦羅加告訴他們,他們將會被帶出山外,作為戰俘交給蘇聯紅軍。其中一個日本俘虜就央求瓦羅加,說他們到了蘇聯紅軍的手中,定死無疑,他說想跟著我們在山裡生活,為我們放養馴鹿。沒等瓦羅加回答他們,依芙琳說,我們留下你們,不等於留下兩條狼嗎?你們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吧!說著,她起身走到日本戰俘身後,把幾根從野豬身上拔下的跟鋼針一樣堅硬的毛髮,分別投進他們的領口,把他們扎得哇啦哇啦地叫起來。大家被依芙琳的舉動逗笑了。

第二天,我們與瓦羅加率領的部落在河畔分手。他押著俘虜去烏啟羅夫,而我們繼續尋找失散的馴鹿。我知道他去的方向是額爾古納河,就請求他幫我尋找拉吉米。我還記得他對我說,我會和拉吉米一起回到你身邊的。他那含義深厚的話我當時並沒有領會。所以當十幾天後他帶著拉吉米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向我求婚的時候,我暈厥過去。

我想告訴你們,一個女人如果能為一個男人幸福地暈厥過去,她這一生就沒有虛度。

瓦羅加的女人因為難產,已經離別他二十年了。他深深愛著那個女人,再也沒被其他女人打動過。他孤身一人,帶著部族的人遊獵在山中,以為自己的生活中不會再出現幸福了。然而就在貝爾茨河畔,他說他第一眼看見站在岸邊的我時,他的心震顫了。我得感謝正午的陽光,它們把我臉上的憂傷、疲憊、溫柔、堅忍的神色清楚地照映出來,正是這種複雜的神情打動了瓦羅加。他說一個女人有那麼令人回味無窮的神色,一定是個心靈豐富、能和他共風雨的人。他說我的臉色雖然很蒼白,但是陽光卻使那種蒼白變得柔和。而且我的眼睛雖然看上去憂鬱,但非常清澈,瓦羅加說這樣的一雙眼睛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就是可以休憩的湖水。當他從魯尼嘴中得知拉吉達已經別我而去後,就在心底做出了娶我的決定。

當我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瓦羅加的懷裡了。每個男人的懷抱都不一樣,我在拉吉達懷中的時候,感覺自己是一縷穿行在山谷間的風;而在瓦羅加懷裡,我感覺自己就是一條暢遊在春水中的魚。如果說拉吉達是一棵挺拔的大樹的話,瓦羅加就是大樹上溫暖的鳥巢。他們都是我的愛。

拉吉米雖然平安歸來了,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完整的拉吉米了。他在尋找我們的時候,有一天經過一片松樹林,盤旋的蘇軍飛機投下了兩顆炸彈,劇烈的爆炸聲使馬受了驚,它帶著拉吉米狂奔,把他顛得天昏地暗的。當馬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拉吉米只覺得馬鞍一片溼熱,一看,是一攤紫紅的鮮血。他的陰囊被撕裂,睪丸已經被顛簸碎了。那架飛機就像一隻兇惡的老鷹,而他的睪丸就像一對悶死在蛋殼中的鳥,還沒有來得及歌唱,就被它給叼走了。拉吉米說他明白自己已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他不想活了,就編了一根草繩,把木庫蓮捆紮好,拴在馬的脖頸上,讓馬自己去尋找我們。他想當達西看到馬和木庫蓮的時候,就明白他不在人間了。拉吉米想用步槍自殺,可他試了兩槍都不可能,而槍聲把押解著戰俘正路過這裡的瓦羅加吸引過來了,他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