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春寶兒越來越沉,聲音漸漸微弱,孩子又累又乏,怕是要睡去。
楚耀南橫下一心,喊輛黃包車,向白塔寺藍幫分舵而去。一路上他想得清楚,一定是他們,是他們向大哥告發他賭博的事,是他們在堵他去路。
眼裡噴出怒火,大哥那句刺耳的話就在耳邊,原來他心裡是如此想他,虧他一腔熱忱的待他當兄長。
到了門口,楚耀南並不下車,只吆喝裡面出來人付車錢。
藍幫執事的兄弟們見少幫主深夜趕來,風塵僕僕,都驚得出來列隊相迎。
楚耀南也不客氣,吩咐騰出一間房子,不許人靠近,就抱了春寶兒去安歇。
“是誰去卓家興風作浪的?”他從牙關裡擠出幾個字冷冷地問。
眾人面面相覷。
為首的小胖子十分機靈,笑了說:“南少,看您這麼急定然是有要事。我們都是小嘍羅,哪裡知道這麼要緊的事。您看是請宋爺過來?還是請費先生。”
楚耀南一笑,邊接過滾熱的毛巾為春寶兒擦臉,忍著坐下時鑽心的疼痛說:“去,喊老宋來。費師父那裡,明早我登門去拜望。”
春寶兒在咳嗽,手下忙裡忙外的照顧,楚耀南心想,若他不再是藍幫少幫主,這些小子可還會如此客套?
“南少,看這孩子病得不輕呀,咳嗽的聲音都像從五臟六腑出來的,請個大夫吧。”
楚耀南摸摸春寶兒的頭,滾燙,也不知是捱打後正常的發熱,還是被大哥這沒人心的給凍壞的。
他吩咐人去請郎中,自己揉揉傷痛,齜牙咧嘴。大哥下手好狠。他心裡憤憤不平的恨大哥,可是更恨那暗中搬弄是非害他有家不能歸的小人。
“南少,南少來啦,看看誰到了?”老宋笑盈盈的聲音聽來賤兮兮的,開門聲,楚耀南迎上去揮拳就打。
“南兒,發得什麼神經!”一聲喝,楚耀南呆立在那裡,如遭雷劈,竟然爹爹出現在眼前,他如何來了。如此之快!
他愕然立在那裡,望著別離月餘的養父。
那光頭依然油亮,眉頭緊皺著,欲怒,但審視他時,目光中的怒氣漸漸消退。
“怎麼,在外面玩野了,爹都不認得啦?”秦老大佯怒。
楚耀南無可抉擇,他噗通跪下,忍了身上的傷,磕頭拜見。
“爹,爹爹,耀南……”他習慣的那句“罪該萬死”卻說不出口,他沒有罪,他千里投親有什麼罪過?
秦老大仔細審視著兒子,那面容有些陌生,那修理得鬢角發青的頭髮,更顯出那雙大眼分外的明亮。他伸手摸摸兒子的額頭,又用食指狠狠戳了他眉心罵一句:“看你還往哪裡跑!”
“哎呀,這孩子怎麼了?怕是不好了!”老宋一聲驚叫,眾人慌得圍去看,小春寶兒已經昏迷不醒人事,周身在抽搐。
“快,快送醫院,還等什麼大夫呀!”秦老大吼一聲,楚耀南衝上前一把抱起春寶兒就向屋外衝,秦老大吼住他說:“別慌!快去備車!”
車開去那家楚耀南熟悉的教會醫院,楚耀南是想嫂子在這裡陪母親,便於照顧。
他蹲在走廊,抱著頭,思緒混亂。
父親在走廊裡來回踱步,不時探頭向診室裡望望,彷彿比他更關心孩子。
四目相對時,秦老大看他一眼說:“這孩子,同你小時候一般的模樣,眼睛大得如一汪水要流出來似的。”
楚耀南扶著牆緩緩起身,秦老大一把拉過他的手驚問:“我剛才看得就納悶,你這手……”
他倏然縮手背後,秦老大尋思問:“費師父,有這份膽子也下不去手。是他?”
楚耀南自然明白那個“他”是誰,費力的撐腰立起,眉頭一皺,側目噙淚不去望他,說一句:“這不是爹希望的嗎?”
秦老大的臉色立時沉下來罵:“給你臉還來勁兒了!是想爹在這裡揍你一頓,讓大家都開個眼?”
楚耀南唇角抽搐,積蓄在心裡的波瀾一浪高過一浪越過喉頭衝拍牙關,他紅紅的眼再望向父親時,秦老大深咽口氣自尋臺階般罵:“待回家後,看如何拾掇你。”
“啊~”一聲驚叫,小護士失魂落魄地衝出來,面色慘白的指了後面,對了楚耀南張大口說不出話。
“出什麼事啦?”秦老大氣惱地質問。
大夫出來對秦老大說:“孩子沒事了,打一針退燒,睡下了。”
“大……大夫,大夫。”護士指了後面結結巴巴,如撞見鬼一般的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