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面,但我一直聽著你說話,我想勸你一句,可不能這樣幹呀,要知道你這樣走了會傷害一個女人的心; 她就是你媽。我也是個母親,早幾年習慣性流產,後來為了懷上孩子,床上足足躺了大半年,那個罪遭的,下了床連道兒都不會走。孩子生下來,我抱著她就哭,一條生命來到世上多麼不容易呀!姑娘,為了給你生命的母親,你也要活下去!” “聽到了吧,這麼晚了,還有這麼多人為你難以入眠。”段思宏及時切換線路; 生怕馬萍隨時結束通話。 “謝謝,可惜我沒這樣的媽。” “別別,沒這樣媽沒關係,再聽聽這位大爺怎麼說。”鍵鈕在指尖滑過,耳機裡又出現一個蒼老急切的聲音:“娃兒可使不得呀,你一定得聽聽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曾有過一個幸福的家,收入也不錯,後來開車撞死人,討債的上門打折我的腿,太太又離開我,撇下我孤苦伶仃,那會兒我也想過死,喝過安眠藥,心裡就和你現在一樣,死過兩次,都給人家拉回來,後來我想通,幹嗎非死呢?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是幸福。今天我已經走出困境,兒孫滿堂,不愁吃不愁喝,我想告訴你就是這樣一個道理:珍惜生命!有了生命才會有愛情,有……” 段思宏監聽著耳機裡傳自遠方的那個微弱呼吸,只要這聲音在他就放心。此時助手與警方取得聯絡,測定公用電話的方位,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營救就會成功。他在心裡默默祈禱:快!快!快! 一瞬間,那呼吸聲沒了。 他按鍵的手指本能地扳下去,跟著是呼叫:“馬萍!馬萍!馬萍你在聽嗎……” 耳機裡傳來一長串盲音。 通常,談心欄目每個單元之間,段思宏總會在談話沒結束前適時地推動那枚銀白色鍵,讓音樂恰到好處地來到背景,此刻他大腦一片空白。在他播音生涯中也曾遇到這樣情況,每次都化險為夷,被譽為“東湖第一嘴”。眼下,一條生命經過他努力,最終還是溜走了。 兩個助手也離開椅子,像準備白刃戰。他迅速開啟所有對外播放通道,拿起話筒:“正在收聽《相敘到黎明》的聽眾,我是主持人思宏,也許你剛剛開啟收音機,也許你一直在聽著我們的節目,但不論是哪種情況,我向你們發出請求,也就是在一分鐘前,一個參加我們節目的女孩兒斷然放棄了生的權利,選擇死亡,我希望收音機旁的聽眾,包括您還沒有入睡的親屬,迅速行動起來,為了這條生命展開一次愛心大營救。女孩兒名叫馬萍,聲音文靜,估計年齡二十歲左右,她透露自己兒童時因調皮而破相,導致今天的婚姻悲劇,那麼臉上疤痕將是大家辨認的重要線索。另外根據警方鎖定,打電話的位置在湖南岸御碼頭一段,現在時間過去三分鐘估計她不會走遠。我這裡的直播電話號碼是88930366,如果有誰發現線索請儘快與我聯絡,或與警方聯絡。拜託大家,快行動起來吧!”他一口氣說完,軟在椅子裡。
《輕輕的撫摸》第一章(3)
很快就有電話進來,說在湖邊石牌坊底下發現一相似女孩,鼻樑上有一道斜疤,神經兮兮轉來轉去。又一個電話說馬萍已經在御碼頭附近被找到,哭哭泣泣什麼也不肯說。跟著一個訊號不是很清楚的電話冒出來,自我介紹是一位心理諮詢師,正在駕車趕往出事地點,人和車隨時聽從調遣,這使他心頭一熱。 部門主任陪同一位警官來到播音室,帶來飲料和夜餐,通常這是制度所不容的——播音室禁止餐飲。領導的關懷使段思宏感到不是在孤軍作戰。時間在一分一秒度過,接進來的電話很快組成一支營救大軍,段思宏始終能聽見女諮詢師的聲音,他把它剝離出來,發現她跟自己對話的同時還在和背景裡的人爭吵。聽了一會兒,聽出行駛的車上有她姐姐、母親和另外一個男人。姐姐不同意她多管閒事,男人擔心她半夜出事,她命令停車,也不管什麼地方非得下去,最後母親決定一家子轉移到後邊麵包車上,把車留下。剎車聲。開關車門聲。背景一下子空蕩,她以一種輕鬆的口氣對段思宏說,她的車速是一百四十邁。還告訴他,她是他的忠實聽眾。 段思宏覺得這個女人就在對面,隔一會兒告訴所在位置和搜尋情況。透過聲音,他看見她沿著湖在尋找,背景裡有別人在喊馬萍。突然一陣汽車喇叭,她說石凳上坐著個人,又斷定是一截樹樁不是人。他提示她馬萍正陷於絕望,會產生超常舉動。一個正常人無疑會被喇叭聲驚動,但一個非正常人,很可能聽不見任何聲音。電話裡調轉車頭。很快說那確實是一個人。“是她!馬萍!” 電話裡叫。顯然下一句是對馬萍說。“請問,是馬萍嗎?” 空白。 “請你看看我,我們認識,在剛才的節目裡。來,擦擦。如果真是你,請跟我上車……” “閉嘴!你怎麼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