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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人,中國人則竭盡全力救助他們,跋山涉水、輾轉周折,有的歷經幾個月,但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基地。救助美國飛行員的中國人,有純樸善良的農民,有平素小心謹慎的市民,有華南海面的海盜和私梟,有各戰線的華軍,還有長江沿岸的新四軍、游擊隊。是的,新四軍救過我們許多航空人員!我希望你們多報道這些中國人。沒有他們,飛虎隊不可能取得這麼多的勝利。”

會議室一片寂靜。大概“新四軍”這一敏感的話題從將軍嘴裡毫無偏見地說出,反而鎮住了原本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們。俄傾,不知是誰率先鼓起掌來,於是,暴風雨般的掌聲經久不息。

陳香梅忘情地鼓掌。她仰視他,崇敬他。他不僅是一個勇敢無畏、剛毅智慧的美國將軍,而且是一個正直善良、熱愛中國的美國人。她驀然感到,他很親切、平凡,他與大家毫無阻隔感。

記者招待會結束了,她還痴痴地坐著。大馮說:“安娜,你幾乎沒作筆錄。寫稿有困難,請來找我。”

“謝謝你。”她站了起來,卻仍神不守舍,像是等待著什麼。

將軍大步流星向她走來,向她伸出手:“是陳小姐?陳香梅小姐?”

“是的,將軍。”她受寵若驚,喉頭竟哽哽的。他的大手有力地與她的小手相握時,她又幸福地顫慄著。

“去年我就記住了你的名字。我笑過你們家姊妹的名字就像植物園,這對我這個出身農夫的軍人來說,倍感親切。不過,我沒想到你還是個小不點,至少應比你現在這樣子高大壯實些吧。”將軍自己都有點奇怪,怎麼變得饒舌啦?

陳香梅答不出話,她也奇怪,平素她可不是這樣侷促不安的小家子相呵。

將軍有點猶疑了:“沒搞錯吧?剛才我問何登中校,他說你是中央社的女記者陳香梅。你應該是陳應榮先生的女兒吧?靜宜是你的姐姐吧?不過,中國人同姓同名的太多。”

夢中情人(9)

她的圓臉蛋漲得血紅:“是的是的……”

她說話時,將軍微微彎下腰來,因為他太高,而且又耳背。但在嬌小的香梅看來,這姿勢有父兄般的慈愛。這種慈愛,在她以往的生命歷程中,似感受過,又似未感受過。

“如果你不急著趕回去寫稿,跟我們一塊喝杯茶好嗎?雲南的晉洱茶。”

她連連點頭。天賜良機,她得想出幾個聰明的問題,寫出一篇特寫稿,讓將軍以活生生的人性化的形象出現。

但是,她仍然神不守舍。機智的題目想不出,就是普洱茶的滋味也渾然不覺,她竟然像個鄉下小姑娘般怯場,將軍和他的夥伴們卻談笑風生,何登中校甚至調皮地取笑說:“聽說中國古典詞語中,可憐有時等於可愛,我想,安娜小姐便是這個詞語最好的註釋。”

在鬨笑聲中,將軍微微彎下腰,慈祥地對她說:“陳香梅小姐,如果你需要,歡迎你以後常來採訪。我相信,不要多久,你就不會有侷促的陌生感。”

她這才結結巴巴地說:“是的,我需要,很需要,而我,太年輕,是初出茅廬的晚輩,請你不要太拘泥形式,叫我香梅,或者安娜吧。”

何登中校又打趣:“我想要喊你———親愛的安娜。”

她的臉頰又燒得赤紅。但她並不討厭這位高大年輕的美國軍官,他並不輕浮,只是活潑調皮。從將軍夥伴的身上,似乎可以折射出將軍性格的另一面。

這是一次難忘的上午茶,儘管她臨場發揮失常。

回到辦公室,鋪開稿紙,她仍寫不出一個字。其實,平日裡靜宜也告訴過不少有關將軍和飛虎隊的故事。她是怎麼啦?邵總編並不責難他,只是說:“磨刀不誤砍柴功,我等著你的特寫稿。期著你將陳納德將軍和他的部下們,親切地予以人性化的姿態出現,你能做到。可你得記住:新聞的生命在於真實。而時間,是新聞的第二生命。”她默默地點頭,眼裡噙著不爭氣的淚水。邵總編又慈祥地說:“你姐姐來過電話,讓你寫完稿早點去她處,你還是先去她那,稿不必太急。”她衝出了辦公室,淚水啪噠落下。她究竟怎麼啦?”

靜宜宿舍亂糟糟。衣櫥敞開著,裡邊的衣物都扔到了床上,地上則放著兩隻空皮箱。靜宜心緒不寧地整理著,這是歷經逃難後還保留著的母親當年的衣服,仍象千紅萬紫百玄色的綾羅綢緞的河。這兩年,她們姊妹幾乎沒添置過一件像樣的旗袍。香梅推門進來,正是暮靄像霧一般漫進的時刻,她呆住了,她明白,靜宜要去美國!她的心頓覺悲涼:“姐,你真的要走?”